作品介绍

漫谈中外文学的交往


作者:漫谈中外文学的交往     整理日期:2013-06-04 11:32:42


  
   漫谈中外文学的交往
  
  作者:王蒙、郜元宝
  
  王蒙(以下简称王):我们曾谈到各种外国作家对中国当代作家的影响。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我还想提供一些情况,就是中国当代文学对外的介绍。
  
  郜元宝(以下简称郜):就是反过来。
  
  王:这条线索我知道的相对还多一点,虽然我也没有做过专门的调查。
  
  郜:这个现在学术界也还没有见到什么成系统的阐述。
  
  王:根本没有人做这个题目。
  
  郜:因为受条件的限制。有那么多的语种,我们一个人怎么能去调查那么多?而治某一语种的外国文学专家,又专门就某种外国文学谈外国文学,至多谈谈这种外国文学对中国文学的影响,大概还根本想不到研究中国文学在某个语种的外国文学中的被翻译、被介绍乃至发生影响的情况吧?
  
  王:但我觉得也还是比较有趣。起码是1949年以后,不过最热情的介绍还是在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中国实行改革开放以后。介绍面并不算窄,如果从相对畅销(这个畅销我以一万册为界)来讲,比如张辛欣的《北京人》,《北京人》还是一种非虚构的文体,这个销路是很不错的;张洁的《沉重的翅膀》在德国、荷兰、美国,销路都比较好。
  
  郜:在俄罗斯也有,我认识俄罗斯社会科学院一个中国当代文学专家,每次见面都跟我大谈而特谈张洁,而且只谈《沉重的翅膀》。她是一个“改革文学”的专家。
  
  王:俄罗斯的情况我还不是很了解。张洁本人不见得很重视她的这部作品,但它的影响确实非常大。我的《活动变人形》俄文版比中文版卖得多。俄文版第一版就十万册,而且很快就卖光了。现在它已经绝版了。而中文版第一版平装本二万九千册,精装本两千册还是三千册我现在记不清了,加在一块不会超过四万册。现在又印了两次了,一共也就五万多册,离十万册还有相当的距离。所以我当年在文化部的时候,曾经对来访的苏联外交部长谢瓦尔德纳泽开玩笑,说正在考虑今后是不是应该专门为俄国人写作,他也大笑。还有日本的情况,像从维熙的《走向混沌》,像残雪的一些小说,在日本也都是很有影响的。
  
  郜:意大利也是比较有汉学传统的。
  
  王:对,我的作品还是在意大利介绍得最多,翻译得也最快。像刚才说的《活动变人形》,最早翻译的也不是俄国,而是意大利。意大利有很多不同名目的文学奖,给张洁发过,给余华发过,也给我发过。不止我们这三个人,还有别人。介绍面相当宽,像张抗抗在德国也有译本,也有很好的评价。王安忆的作品我相信翻译得恐怕更多,据我所知在德国有,荷兰有。孔捷生的小说在德国也有译本,有一些在中国不是最受注目的作家在国外也有译本。相对来说,在美国以葛浩文为代表,他们一批一批出书,介绍中国当代文学可能更有计划,更有系统。王朔的《玩的就是心跳》在美国卖得也还不错,起码是万册以上。张贤亮在英国有一个很好的译者兼经纪人,他的作品发行量也达到我说的万册以上的那个销路标准。陆文夫的《美食家》在法国受到欢迎,据说是因为法国人喜欢美食。而且陆文夫一度成为法国的全国美食俱乐部的名誉成员。在1989年,很多交流活动都停止了,可法国人还是邀请陆文夫去法国遍吃法国的美食。这一类事例还可以举出很多,我这是随便举了一些例子,远远谈不上全面。我想日本对中国作家的介绍就更全面了。比如浩然就是日本人所关心的、所熟悉的一个作家。他们还常常关切着新生代的作家,有的甚至比我们国内还更及时。
  
  郜:这很奇怪,日本人对中国文学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兴趣。
  
  王:不知道,反正有些热衷于中日友好的人士比较关注,比如对刚才说的残雪、浩然等作家。
  
  郜:对苏童感兴趣的人也是比较多的。
  
  王:对。还有一些作家,现在中国对他们似乎越来越不感兴趣,但在国外仍然有一定的影响,比如说遇罗锦,等等吧。
  
  郜:我看到她在海外写的一些东西,并不好。
  
  王:那些东西都不成样子,这且不去管它。不过日本还是翻译了她的一些小说。史铁生的一些作品在日本也挺受欢迎。但我还是很讨厌所谓“中国文学正在走向世界”的说法。“走向世界”干什么呢?本来就是和世界文学一直有来往,起码在近二三十年里,渠道一直很多。
  
  郜:渠道、方式有种种,有些是外国人主动来翻译我们本土的文学作品,有的是我们的作家自己用英文写作,有的是在国外用中文写作有一定的影响。
  
  王: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情况,比如一些移民出去的人,他们用英语写作,或者是前几代出去了,但他们还喜欢写中国题材的。
  
  郜:现在西方人对这种写作现象特别感兴趣,我看简直到了病态的程度。最近的诺贝尔奖对从第三世界出来的,又有第一世界的教育背景的,同时又仍然写第三世界的作家,像奈保尔这样的,也特别感兴趣。诺贝尔文学奖的倾向,似乎也反映了西方人的一种时髦。
  
  王:但这完全不等于说,中国作家在他们的国家已经很热了。这在总体上讲是不平衡的。比如在中国有马尔克斯热,海明威热,昆德拉热,甚至有村上春树热,但在外国确实并没有一个张贤亮热。
  
  郜:这里面因素很多,不全是一个价值上的判断。
  
  王:对,这并不是一个价值判断,而只是一个事实的廓清。你说它没有联系是不对的,你说外国人不知道中国文学也是不对的,你说你的作品在他那儿很重要或者是征服了多少读者的心,也不是事实。这只是一个认知判断,不是一个价值判断。外国人比较喜欢政治性强的东西,比较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比较喜欢写性写得比较露骨的东西,因此外国人的口味有时候和我们搭不起来。许多在外国人那里引起轰动的东西,就比如说赛金花的作品,如果给中国人包括中国台湾人及香港人看,没有人觉得它特别出色。但是它非常的成功,连根据她的作品改编的电影也非常成功。记得演这个电影的时候是1993年,我正在美国,那时美国确实有很多人流着泪在那儿看,我就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我一上来就倒了胃口,因为它开头讲大陆的中国人到美国去探亲,手里拿着一根鹅毛,然后解释中国有这个习惯,说是“千里送鹅毛”。这不是胡扯吗?
  
  郜:我看到一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后出去的中国的新移民女作家,在国外用英语写作,题目叫做《一个中国女人的故事》,这是一个很有卖点的题目,不过也且不去管它,可笑的是这位女作者竟公然在封面上把“姑娘”的“姑”解释成“古女”,而把“娘”解释成“良女”,简直是天方夜谭。
  
  王:明明是形声字,那个“古”和“良”只代表声音,不代表意思。最近一位作家不断地写文章大谈中国的象形文字如何如何,这其实说明他不具备关于汉字的基本常识,汉字的结构分六种,叫做“六书”的,除象形(如日月)外还有指事(如上下)、会意(如信武)、形声(如江河)、转注(如老考)假代(如令长)。这些都是我上小学时学到的知识,怎么今天连这样的知识也没有呢?我曾经早就客气地指出来,把汉字说成象形文字是不对的,而说者照说,登者照登,登这种文章的还是全国所谓领衔的刊物,还是言必批后殖民的爱国主义刊物。
  
  郜:不同文化交往过程中往往会出现一些闹剧,而有些中国作家在海外的所谓轰动,也往往跟诸如此类的闹剧有关,实在当不得真。
  
  王:但反过来说,你可以设想一下中国人一开始接触外国文学,对外国文学的一些看法说不定也有这种闹剧。中国人对外国人的一些看法,一些说法,也常常有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方。比如前几年,我就看到一个中国的学者,还是我比较喜欢的一个中国学者,在那儿分析什么中西文化的区别,就讲到外国人对饮食缺少审美的态度,所以至今他们的食品还停留在麦当劳和肯德基的水平,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很多中国人都认为中国菜才是世界第一的,但我认为正确的说法是中国菜是最好的菜之一,你可不要说中国菜就是最好的———当然也许对一部分中国人来说是最好的。法国菜就非常讲究,意大利菜、墨西哥菜,甚至日本菜、泰国菜、韩国菜都非常讲究,连印度菜也有人特别喜欢,这些东西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分出高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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