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悲伤省


作者:小引     整理日期:2014-04-05 09:59:25

本书是关于城市“乡愁”的散文。作者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和所思所想聚于笔端,用文字去叙述、去感受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小引笔下的人文地理,有种诗人荷尔德林所说的“诗意的栖居”的味道,让许多行走中的人,重新感受到生活的“温度”。他的所见所闻,他的所思所想,有一种“诗意”在流动,会让你暂时忘记“吵闹”、“市井”的那一面。

  作者简介:
  小引,本名王朝晖,诗人、作家。生于上世纪60年代末,90年代末开始网络文学创作,网络文学代表人物之一。著有诗集《我们都是木头人》、《北京时间》等,2000年以短诗《西北偏北》获首届榕树下全球网络文学大奖赛诗歌金奖。曾参与《汉诗》、《2004年中国新诗年鉴》、《中国先锋文学》等书编撰,2001年创办“或者”先锋文学网站及民间诗歌刊物《方言》、《或者》。
目录:
  1旁边有座吹香亭
4悲伤省
8月光下的米粉店
12西北偏北
24菖蒲菖蒲有清香
28即兴曲
35红春节,白春节
39双廊的月亮
42清白传家
46千里走单骑
49躲进牦牛角中的人
53天堂的隔壁
60古镇约黄昏
70河谷的上下犹如师徒
73曼陀罗花1旁边有座吹香亭
4悲伤省
8月光下的米粉店
12西北偏北
24菖蒲菖蒲有清香
28即兴曲
35红春节,白春节
39双廊的月亮
42清白传家
46千里走单骑
49躲进牦牛角中的人
53天堂的隔壁
60古镇约黄昏
70河谷的上下犹如师徒
73曼陀罗花
78拉姆拉错的眼泪
84塔拉岗波
87夜幕下的哈尔滨
93亦无无明尽
96雪山狮子老仲巴
101萨迦,萨迦
106行云流水
110孤独得像根荒草
114诺恩吉雅
117大渡桥横铁索寒
120杭州慢
126燃灯节的时候在拉萨遇见你
130桑顶寺的心
134野火春风右卫城
138湘江水,长又长
145高原上的野花
149昨日浮梁买茶去
155芸香七里天一阁
162宁静以致远
169最后的火车
173藏北记忆
178大雪山中有稻城
185人往高处走
四诗人寻找失落的精神家园
暨南大学出版社倾情推出“还乡文丛”
    近日,由诗人余丛主编、知名编辑杜小陆策划出版的“还乡文丛”第一辑已由暨南大学出版社正式推出。该文丛以“还乡”为立意,找寻精神的栖居之地,第一辑首先推出四诗人寻找失落的精神家园
暨南大学出版社倾情推出“还乡文丛”
近日,由诗人余丛主编、知名编辑杜小陆策划出版的“还乡文丛”第一辑已由暨南大学出版社正式推出。该文丛以“还乡”为立意,找寻精神的栖居之地,第一辑首先推出的是当今极具代表性的四位中坚诗人的散文随笔集,分别为朵渔的《我的呼愁》、育邦的《潜行者》、小引的《悲伤省》、周公度的《机器猫史话》。诗人们的非诗歌文本让读者得以全新的视角发现他们的精神世界,“还乡文丛”第一辑便是这四位诗人的“另一副笔墨”。
“还乡文丛”主编余丛在总序中以苏轼的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点出这套文丛的主旨——诗人们的“精神还乡”。所不同的是,朵渔的《我的呼愁》在精神还乡之外,还有对本义的故乡的深切回忆,这双重含义的望乡相互扭结和承载,形成浑融一片的乡愁;育邦的《潜行者》则一面对西方文学进行孜孜不倦地采撷,一面又警惕知识对心灵的蒙尘,作者在书籍与冥想间默默踩踏出一条精神还乡之径;小引的《悲伤省》是以居住的城市为原点,辐射向纹理多样的外乡,且行且思,对比更迭;佛学学者周公度的《机器猫史话》又是以仿若禅语的简洁,在还乡途中抛洒下大量留白的种子在读者心中落地开花。但诗人们在还乡之旅上的真诚是相同的,他们为此在字里行间倾注满满的恳切,并希望也能够告慰那些愿意阅读的知己。
在以受众数量衡量创作高低、码洋数量决定出版与否的时代,太多严肃文学作品和它们的作者被湮灭,而诗人是其中境况最为惨烈的一群。就这一背景而言,暨南大学出版社策划出版“还乡文丛”并首推诗人的四部专著可谓“偏向虎山行”的大胆之举。“市场”与“评奖”是所有出版社都必须面对的现实,但在这两者的夹缝中努力为已式微的严肃文学保留一席之地,便体现了一家出版社在气格上的与众不同。也许文学还原了出版者最初的梦想,而“还乡文丛”的出版便是向初衷致敬,也便同样具有着“精神还乡”的意义。
(顾星环)
总序
余丛/文
苏轼说,此心安处是吾乡。还乡是喜悦的,是恳切的,但也仅仅是一种愿力。
我们捡拾的是内心。如何写?写什么?在此都顺应了内心,那也是精神还乡唯一的去处。
还乡是一个梦,是乡愁,是永无止境的抵达。我们寄望于怀旧、后退,甚至是保守的;我们寄生于乡土、故里,甚至是故步自封的。
不是我们流离失所,而是我们还乡之乡已经沦陷。灵魂向何处安顿,没有精神的还乡,就永远处于流离失所的状态。德国哲学家阿多诺说:“对于一个不再有故乡的人来说,写作成为居住之地。”
还乡者在路上,在返程的途中;还乡者是过客、旅人,是不合流俗的边缘人和问津者。在漂泊不定的异乡,还乡是我们的忧伤艺术。对于过去难以释怀,对于现在彷徨四顾,对未来又充满希冀。但是故乡在远方,于我们而言,始终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还乡文丛”是立意,是重塑,而非局限;是敞开的,融合的,也是繁殖的。哪怕仅仅是文字上的还乡,虽然它无法抵达,但或许能安放我们的心灵。
一方故土,是源头,是离散的地方……却又在等候着还乡者的归来。
2013年10月22日
【书摘】
西北偏北
1
再一次停留在祁连山下,我依然能感受到它的威严和肃穆。雪山依旧高大,草原依旧辽阔,牧马的匈奴们,已经退隐至山阴。焉支山在左边,冷龙岭在右边,中间是开满野花的皇城遗址。瓮城残破,护城河中野草摇曳,红绿琉璃瓦当散落一地。月圆之夜,满天星辰照耀甘肃,我们在月光下喝酒,你看,群山环绕,像个拥抱。
八百年前,蒙古王阔端凉州会盟,曾在此地勒马长啸,但刀枪剑戟也掩不住一个王朝的没落。倔强的护城人住在土坯的屋子里,放羊,牧马。他叫马云,回族,来自青海,引我们去他家看皇城巨大的门轴墩,一块巨石雕成,直径有一米五左右。可以想见,当年皇宫的规模和宏伟。马云说,来盗墓的人太多了,挖机都开了过来。他每天都没有办法吃午饭,只徘徊在遗址周边看守这属于他的牧场。
站在皇宫正殿的高台上,我指着对面的雪山问他,那座雪峰叫什么名字?他犹豫了一下说:“那是雪山之父!”
昨天晚上,正是满月,照着雪山和森林。我们坐在祁连山的凉风中喝酒,和裕固族的姑娘们在车灯下跳舞唱歌,一颗流星坠落,似乎落进了祁连山的深处,我隐约听见了它轰隆落地的声音。
山那边就是青海。我要试着走一走匈奴入中原的古道,我想知道,铁骑入关,第一场厮杀发生在哪里?李广、卫青、霍去病、苏武们如今去了哪里?历史的烟云迷障,终将化作尘埃,个人的欲望和追求,不过是坟头新草,一茬茬的,看来看去,不过是轮回复轮回。
2
我一直觉得,祁连山是被忽视了的一条山脉。在中国的版图上,大多数人的目光往往聚焦在昆仑山、横断山等地,而祁连山,由于并未处于中心地带,往往会被误会成一条并不重要的山脉。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在中国地形图上可以看到,祁连山东段山势由西向东降低,包括走廊南山—冷龙岭—乌鞘岭、大通山—达坡山、青海南山—拉脊山三列平行山系,其间夹有大通河谷地、湟水谷地和青海湖盆。汉、宋、元、明期间,在这一片广袤的土地上,发生过诸多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换句话说,这里实际上孕育和见证了中国历史多民族、多文化交流融合的过程。
就算单从地质条件和风光来论,祁连山也不输中国任何其他的山脉。这里有冰川3306条,面积覆盖达2063平方千米。河西走廊的绿洲,完全仰仗祁连山区的辐射状水系。也难怪匈奴在败退之后哀叹“失我焉支山,使我六畜不生息;失我祁连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但是,在匈奴人的眼中,祁连山并非是目前我们谈论的三条山脉。在他们看来,祁连山单指最北的一支,即走廊南山和冷龙岭。这条山脉的中间,夹杂着大片丰美的草原和森林,往北,越过牛首山,是内蒙古巴丹吉林沙漠和阿拉善右旗;往南,就是青海门源一带肥沃的土地,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目前张掖朝西北方向前行,还可以看到明长城遗址以及嘉峪关、玉门关等边关要隘。
我记得“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也记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边塞诗歌为此地的风光和独特的文化做出了最好的注脚。再西行,就是新疆。就算“新疆”二字,其实一推敲,也可以看到中原文化的扩张历程。新的疆土,囊括了西域,这中间又有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不为人知。
这几天,祁连山一带阴晴不定,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骤雨狂风。我们驱车进山,辗转走到了冷龙岭雪峰下的百花掌草原。百花掌,多美的名字。高山草甸上的野花开得疯狂,一直开到祁连山的林线边上。
山谷中遇见一家裕固族牧羊人开的农家乐。三五顶帐篷就支在野花丛中。停车问路,正好遭遇雷电大雨,索性就坐了下来,一盆手抓羊肉,一壶酥油茶,一箱青岛啤酒。喝起来吧!我们在帐篷里唱歌,山谷间的雷声做了低声部的伴奏,有人端着酒杯高声吟唱:“早知道黄河的水要干了,修他妈的铁桥又是做啥呀咧?!”
雨越下越大,雾霾茫茫,那一刻,仿佛整个祁连山都要淹没了。
3
该如何表达见到那片草原时的心情呢?祁连山威严得像个父亲,不苟言笑。山坡下的草原,在阳光下色彩斑斓,宛如少女的花裙。转过石佛崖,那片草原坦然登场,似乎一直就在等待我们,宽阔,辽远。在起伏连绵的山谷中,唯有寂静,属于她。
夏日塔拉草原,翻译成中文就是金色的草原。但其实,她何止只有金色。在山的那边,河流的那边,是橙黄色的油菜花,你不能说她是地毯,那实在是侮辱了闯入你眼睛的色彩。但你也无法说那是一幅油画,她的层次,她的明暗,又不仅仅是一幅油画能够概括得了的。说到底,当你沿着雪山奔驰时,所有的语言和过往的概念,都显得多余,唯有寂静,属于她。
夏日塔拉东连天祝,西靠山丹,东西长95公里,南北宽72公里,总面积约6840平方公里。在中国,像这样的雪山草原已经成了稀罕之物。难得的是,这里偏僻难寻,民风淳朴,尚未被无孔不入的策划和商业破坏。深夜走在草原中,汉朝的月亮依旧照耀你,一刀一刀的风吹过那些野花,接着吹过你,它们磨损着山冈,一千年来,它们一直这样,唯有寂静,属于她。
但也有不寂静的故事。想当年,同样的明月照着“控弦十余万”统辖河西的月氏。匈奴曼单于将太子冒顿送去月氏做质子,旋即却暗袭月氏,企图借刀杀人。但冒顿侥幸逃脱,出民乐,过山丹,渡弱水潜回匈奴,射杀其父自立单于。汉高祖四年,冒顿单于力破东胡,灭月氏,一举平定河西,平野牛马之域尽归匈奴。这才引发了张骞出使大月氏,霍去病出陇西击匈奴。祁连巍峨,草原无边,到最后匈奴内乱,浑邪王杀了休屠王,率四万余众黯然归汉,散于陇西、北地、云中等五郡塞外,不知所终。
坐在皇城的台阶上喝酒,听同行的朋友讲前朝往事,眼前是祁连山的倒影在草原中缓缓移动,父子反目,宫廷政变,尔虞我诈,所谓权谋杀戮其实也就是荒草般听天由命。到如今,故事中的喊杀声渐渐消失在夜色里,不知道是谁在放一首藏密喉音,隐隐约约的低音顺着河西走廊传来,就像有个好久不见的熟人挨着你坐下。抽一支兰州吧!朋友,等月亮上山,我们再醉。
4
肃南到张掖,大概有一百公里的距离。从祁连山深处走出来,有四十公里在草原中穿行。到了马营,才算是离开了祁连山。但我们依旧可以遥望到它在阳光下的身影。继续西行,过永昌,顺着祁连山脉的走向,直抵焉支山。
焉支山名气不输祁连山,大概还是因为匈奴文化的影响。高速公路上,已经可以看见连绵不绝的明长城遗址。城楼,箭垛,烽火台,在山脚下的冷风中伫立,有的城墙几乎就靠着山冈修建,似乎在彰显着皇权的威严。山那边是赵信城头秋月满,山这边是我天朝浩荡,不能动摇。
这条路,就是著名的丝绸之路。张骞出使走过,霍去病征战走过,几千年来,它承担和负载了太多太多的责任与义务。到如今,数月的里程,两小时就走过去了,箭似的。快之余,又有些遗憾,长城外的清香尚未闻到,我们就已经匆忙离去。或许更早的时候,王翰和李白也曾经在此逗留,骑马过焉支,俯仰天地,一个人说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一个人说,虽居焉支山,莫道朔雪寒,妇女马上笑,颜如■玉盘。
都是好诗。我们在张掖感受到了这一点。穿过张掖65公里就是马蹄寺,匈奴单于的避暑之地。三十三天,万佛洞,1600年前就开始修建的寺庙和佛像,如今荡然无存。只留下些石壁上空空的佛龛,让人无言以对。我历来对主义就不怎么感冒,每每看到“文革”中被破坏和摧毁的文物古迹就更加痛心疾首。站在萨迦派班智达大师的舍利佛塔下遥望马蹄寺,除了扼腕叹息,什么也做不了。
老陈问我,张掖是什么意思?我出来之前查阅过一些资料,是说“断匈奴之臂,张中国之腋”。只是,当我看到那些空荡的佛龛时就想到,匈奴如今早已不在了,真正断了中国之臂的会是些什么东西?
张掖城外开满了向日葵。今天西北是阴天,没有太阳的时候,向日葵还会围着太阳转吗?我在苞谷地中上厕所,旁边的田埂上就是一排向日葵,黄昏的风吹过向日葵,它们低着头,在乌云下仿佛油画中的一排静物。
5
唐朝诗人韦应物写过一首很棒的诗,名字叫《调笑令》。此人一直擅长描绘田园,和王维、孟浩然、柳宗元并称为“王孟韦柳”,田园诗四大诗人。但奇怪的是,越是这些被称为田园风格的诗人,越是写出了名满江湖的边塞诗歌。韦应物是这么写的:
调笑令
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
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
迷路,迷路,边草无穷日暮。
这首诗我少年时一读就爱不释手。后来年纪慢慢大了,越发觉得写得苍凉宽阔,很有些“敕勒川,阴山下……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气魄。
从张掖出发去往嘉峪关,一路默念着这首诗。或许是因为车窗外的戈壁滩,也或许是因为突然出现的一片绿洲,我突然深切地感受到韦应物策马入凉州时的心情。想一想其实也对,安史之乱,国破家亡,那时候黄沙漫天,兵戎相见,去边关跑沙跑雪,也只有无穷日暮的心情。
出张掖前去了趟大佛寺。那座寺庙能够残存下来,是没有想到的事情。但我不喜欢大佛寺这个名字,如果能够换回原来的名字多好啊!迦叶如来寺这个名字应该更适合它。法轮常转,佛法无边,俗人和圣人都在这里礼拜。木头房子,雕梁画栋,狮子头低垂,龙首高昂,卧佛安静地睡在那里,睡了一千年,还要继续睡一会吧?
嘉峪关就不同了。游客如织,走马观花。箭垛和墙壁上刻着“某某某,我爱你”!钻天杨在夕阳下默默地生长,树下是一大片芦苇和野花。土墙和城楼被绿色的纱窗笼罩着,这一座正在维修的旅游景点,它即将的焕然一新似乎在暗示你,门票的价格对得起你。
但我实在是喜欢“柔远门”这个名字,怀柔以致远,须知柔远意,率土尽王臣。那么多情,又那么傲慢。城内游击府的一副楹联更是写得图穷匕见:“百营杀气风云阵,九地藏机虎豹韬。”笔力苍劲,法度井然,写得真好,但不知道作者是谁。
不过范仲淹或许知道作者是谁。1040年,北宋对西夏用兵,范仲淹被钦点派往西北前线,任陕西经略安抚招讨副使。庆历元年,又迁左司郎中擢升枢密副使,狄青等边塞名将皆为其所用。他有一首千古名作《渔家傲》真切地反映了当时当地的戍边情景。“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是啊!铁边山寨、槐安镇、白豹寨、柔远寨、细腰城,当年的环庆二十七寨如今早已湮没在大漠的风沙中不见踪影,唯有一句“衡阳雁去无留意”依旧婉转深情,在细腰城的遗址前低吟浅唱。
离开嘉峪关,又想起韦应物的迷路之歌,和着范仲淹的羌管悠悠忽隐忽现。有几只燕子在嘉峪关的城头乱飞,天地间的事情,我是说不清了,或许只有它们才能够说清。
6
唐天宝元年,甘州改称张掖郡。天宝进士岑参游历河西,从兰州出发,过武威,入山丹,去了居延古城。后来他更远走了几步,走到了花门山堡,写过一首《戏问花门酒家翁》:“道旁榆荚仍似钱,摘来沽酒君肯否。”这条古道,史称突厥道,唐中期,回鹘取代突厥,世人又称之为回鹘道。“渡张掖河,西北行,出和黎山峡口,屈曲东北行千里……又北行三百里有花山堡,又东北行千里有回鹘衙帐。”这是《新唐书?地理志》中的记载。如今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但是古道的方向感很明确,和我们现在从兰州入张掖去额济纳旗的路线基本一致。当年走过这条路的还有高适、王维、陈子昂等一大批诗人。其中王维在开元二十五年,更是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出塞宣慰视察,写出了名满天下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去年,兰冰曾经陪我沿着这条古道往西北行,走到了居延海。那片沙漠中的湖水,在夕阳的映照下有着奇异的光芒。芦苇荡,白头翁,骆驼慢慢走在沙漠深处,真的是花门南,燕支北啊!牛马散北海,割鲜若虎餐。我们在深夜的戈壁滩上喝酒,漫天星辰大如斗,大如明月,大如宇宙。我们抱着酒瓶唱歌:“西北偏北,羊马很黑,你饮酒落泪,西北偏北,把兰州喝醉。”凌晨的月亮变得灿若落日,橘黄色的月亮越来越软,慢慢地,落入地平线的那边。
这一次去西北,依然是沿着这条古道前行。不同的是,我们走到嘉峪关,就折转南行,过扁都口,穿越雄伟的祁连山,入青海,在茫茫的油菜花及草原中奔驰了几天。这是另外一条与回鹘古道、丝绸之路相连接的路途。它过门源,绕西宁,贴着青海湖,一路直奔拉萨。雪山草地,蓝天白云,就像有某位神灵在暗中操作,在西北偏北的兰州、张掖一带汇集,慢慢地,成了这片广袤草原中的传奇……
我们一路上听得最多的民谣就是:“金张掖,银武威,铜山丹,铁高台。”我信中国民间这种说不清来源的话语,它们能准确清晰地传达历史烟云中那些浮沉的故事。祁连山的雪水滋润了这条古道,塞上江南,青唐蓝市,红水黑河,多么让人向往和迷恋。
当我们在祁连山中穿行,看见整条山谷中灿烂的油菜花时,没有人说话。当我们坐在青海湖边上看见天空中的白云被凉风吹散时,也没有人说话。所以必须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东西你我不了解,就算是司空见惯的一朵花、一片云,它其实也不在你的世界中。下午六点,青海湖的上空阳光灿烂,更远处却是一片乌云连着更远的山脉,没有人知道,那片乌云下有什么东西。
坐在青海湖边上,想起白天在张掖马蹄寺参观时看见的一个故事。乾隆四十五年春,六世班禅进京。过塔尔寺,经扁都口进入河西走廊。有一天入马蹄寺礼佛,庙中有神牛护法,以班禅唯尊,急趋以避,头甫入殿角,班禅已入大殿,神牛止不敢动,所以现在留下了一头牛的后身泥塑,成为马蹄寺的圣迹。
那一年秋天,乾隆给走在路上的班禅发去了金银华袍以及一条谕旨。谕旨说:“汝为西方大活佛,今后对御容无庸跪拜”,以示优崇。那时候,天色阴沉,江山如画,班禅活佛正走在百花灿烂的祁连山中。
7
所以离开祁连山的时候,你不能回头。
当飞机摇晃一下翅膀,坚定地一路南下时,我从舷窗朝下张望,黄河弯弯曲曲静止不动,到处是灰色的山峦皱褶,秦关有路通西夏,突出荒台半依云。一千年一晃就过去了,河西走廊的呐喊和厮杀如今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因果报应。中国的历史总是半遮半掩,扑朔迷离,朝代更迭就是推倒重来,斩草除根,让人伤心。我真希望能重新看到李白的天山明月,王维的大漠孤烟,范仲淹的孤城落日。当然,还有岑参的花门山堡,弱水边的野花,挎着战刀的匈奴——它们已经全部沉入了我的梦乡。
离开甘肃的那一夜在门源喝酒,喝青海互助县的青稞酒。那酒真好,让人分不清法身、化身和报身。艾先仁波切喝高了,张堪布喝高了,徐活佛喝得喃喃自语。凌晨两点,星辰闪耀,我和陈居士走在宽敞的马路中央,古城寂静,明月降临,满城都是油菜花的清香。






上一本:清馨民国风:吾师吾友 下一本:潜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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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省的作者是小引,全书语言优美,行文流畅,内容丰富生动引人入胜。为表示对作者的支持,建议在阅读电子书的同时,购买纸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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