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三点的八张钟面


作者:克蕾格·莱斯,陶然     整理日期:2014-08-25 23:58:49

一天夜里,富家女霍莉?英格哈特从梦中惊醒,发现房间的钟停在了三点。接着,一阵又一阵的闹铃声响起,大宅内的场景令霍莉既惊讶又疑惑,所有房间都不见人影,所有的钟都停在了三点。最后,她来到了姨妈亚历克丝的房内,看到她坐在椅子上,已经死去多时,身上留下了三处刀口,墙上的钟,同样停在了三点。由于案发时整座大宅里只有霍莉一人,因此警方很快就认定霍莉为嫌犯,将其逮捕。
  有一个人可以救她,此人便是芝加哥著名律师约翰?马龙。
  酒鬼侦探马龙首登场!
  作者简介:
  (美)克蕾格·莱斯。1908年6月5日,克蕾格?莱斯生于芝加哥,本名是乔治安娜?安?伦道夫?克蕾格(GeorgianaAnnRandolphCraig),她是艺术家、广告代理商,也是推理小说家。莱斯是与阿加莎?克里斯蒂齐名、在全美妇孺皆知的推理女作家。
  译者简介
  陶然,2007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现于巴黎高等翻译学院攻读笔译硕士。合译出版有《石人》与《黄毛小子狄得夫》。如果只能推荐一本莱斯小姐的作品,我推荐《三点的八张钟面》。
  ——安东尼·布彻
  这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案发现场,从一开始就被完全吸引住了,原来欧美的推理小说也有如此的想象力。
  ——日本读者01
  她痛苦地缓缓醒来。嘴巴干燥得生疼,脑袋滚烫而肿胀。胃部深处隐隐地感到些什么,并且这感觉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明确,也越来越不适。
  现在几点了?她伸手去够床头灯,拧开来,睡意蒙眬地眨着眼,看向床头桌上的黑玛瑙小钟。
  三点。
  她揉揉双眼,叹了口气,打个哈欠。现在肯定不止三点。她一定睡了四五个小时以上。刚才还做了个梦—
  梦境变得有些模糊了,它飞速地进入无意识,并且退出了记忆,但留下了一声回响,一声令人讨厌的回响。她努力把梦境拉回大脑,试图记起梦的内容。黑暗,是一个有关黑暗的梦。还有一根绳子。
  没错,一根绳子,悬在空中,就是它。她梦见自己被吊了起来。不过绳子在不停滑脱,滑过她的双肩,在她的手臂上方收紧。不对,是手臂下方。
  她开始躁动不安。奇怪,她的手臂下方感到酸痛。梦境会如此真实吗?不可能。但她的肌肉的确感到酸痛。
  她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皱了皱眉,点燃了一支香烟,躺在那儿吞云吐雾,两眼注视着天花板。刚才的梦境里不只有吊起来的情节。梦里伸手不见五指,她站在狭窄阴暗的地方,空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衣服缠绕得她喘不过气来,仿佛是站在棺材里边。不,不太像棺材。她是站着的,没有躺下,说不定是一口竖立起来的棺材。
  她猛地抽搐了一下,合上双眼。为一个梦境如此不安,实在愚蠢荒唐。现在梦都结束了,她人也醒了,灯也开着。
  不过,仍无法解释她的脑袋为何晕乎乎地抽动,嘴里也干燥不已。之前的一整天她都状态极佳,包括睡前。她睡得很早,一杯酒都没碰。窗户—
  她朝窗户望去,窗户紧关。奇怪,她敢肯定自己睡前开了窗,但现在它合上了,也许是奈莉进来关上的。窗玻璃上贴满了冰花,窗外地冻天寒。
  她喝了一大口水,熄灭烟头,准备继续睡觉。
  可是那个钟……
  她凝视着眼前的时钟,眨了眨眼。诡异!指针仍然指向三点整。她拿起钟来摇晃。
  奇怪了,这个黑玛瑙小钟之前从没坏过,现在却一动不动,没有重新运转的迹象,就算动起来了也得重新设置。可她并不知道现在几点。
  该死。
  她熄灭灯,倚在枕头上。
  现在有可能是任何一个时间,但肯定过了三点。她盯着窗户。是不是天快亮了?阴沉的冬季加上新落的大雪,让人难以判断窗外的明暗。冬日的清晨总是光线暗淡。现在可能是早上六七点了。说不定再睡一个小时,奈莉就会端着早餐盘上来了。
  但也许才三点过一丁点。
  这时她想起另一桩事。
  她是被闹铃声吵醒的。她记得自己躺在床上,在半睡半醒间挣扎,铃声响个不停,而且不在近处,说不定是从格伦的房间传来的。铃声响了好一阵才停。等她完全醒过来,铃声也彻底消失了。
  但这不对劲,格伦没有闹钟,从来都是帕金斯叫醒他。就算格伦自己有闹钟,为什么会在半夜里响?
  不过,现在到底是不是半夜?
  都是我的想象!她愤怒地告诉自己。
  她把目光从窗户上移开,决心忘掉闹钟的事。可以想想别的,比如迪克。他站在管弦乐队的舞台上朝自己微笑的样子,仿佛是在为她一个人演奏。要是亚历克丝姨妈晓得了,真不知道要发多大的脾气!不知道迪克此时此刻在做什么,在酒店房间里睡觉吗?还是因为等最后一批舞者回家,刚离开管弦乐队?
  现在会是几点呢?
  如果准备在早上和迪克碰头,她必须展现出最佳状态。见了面之后,就再也不回亚历克丝姨妈难看的老房子了。距离现在—还有几个小时来着?
  现在肯定快天亮了—
  铃声又是怎么回事?是从格伦的房间传来的吗?可怎么会?
  无论如何她得告诉格伦。他们俩是孪生兄妹,他是这世上除了亚历克丝姨妈外,她唯一的亲人。帕金斯总是说两人长得不像,但他们俩终究是孪生兄妹。若时间来得及,她说不定能在早饭前跟他说上两句话。时间?
  现在是什么时间—
  她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轻声说,要是钟在走,她恐怕完全不会在乎现在几点,甚至不会想到看一眼时间。现在钟停了,她才纠结时间的问题。这下她非得搞清楚时间不可,否则是没法接着睡了。
  还有那个铃声!
  一定是从格伦的房间传来的。但是怎么会呢?到底怎么回事?她现在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要找出答案也并不难。
  她爬出被窝,瑟瑟发抖地找出拖鞋,裹上浴袍。
  真是傻帽,在漆黑冰冷的房子里乱跑,只为了搞清楚时间,其实并无必要。如果真到了早上,奈莉和丈夫肯定会在厨房里忙活。房子此刻却如墓穴般寂静。墓穴?她又想起自己的梦境,浑身发抖。
  不单是不知道时间,还有那串铃声,一串像是闹铃的声音。
  格伦的房间门大开,她小心翼翼地找到电灯开关。光线弄不醒格伦,他总是睡得死沉死沉的。她按下开关,站在灯光下眨了好一会儿眼。
  格伦不见了。
  格伦不在房间里。他的床上空无一人,也没人睡过。
  这个时间,格伦会在哪里?要是亚历克丝姨妈发现了,肯定勃然大怒。格伦也没有房子的钥匙,不对,除非他从帕金斯那儿贿赂来了一把,她自己也这么干过。
  她坐下担心了好一阵,全然忘记了初衷。最后她还是耸耸肩摇摇头。这不关她的事。让格伦自顾自去吧。不过格伦会在这个时间外出也够奇怪的。她瞄了眼他的钟。
  三点。
  难以置信。
  三点。
  她拿起那个坚固的小皮革钟,凑到耳边听,并摇了一摇。
  钟停了。
  太巧了!
  这是她遇到过的最好笑的事情!两个人的钟都停了,而且停在同一个位置上,时针和分针都无差别。还真有心灵感应这种事!她顿时大笑起来。
  很快笑声戛然而止。
  格伦在哪里?
  格伦不见了,床也没有睡过的痕迹。
  还有,他们俩的钟都停在了三点整。
  恐慌突然袭遍她的全身。刚才那个奇怪的梦境又发出悚人的回响,那个有关悬吊和竖立的棺材的梦境。
  还有两人的钟。
  现在到底几点?
  她必须弄清楚现在几点!
  大厅里有座大钟—
  她朝大厅的方向冲去,一路按下所经之处的每一个电灯开关:房门、空荡荡的客房、楼梯口,最后终于来到夜色笼罩下的老座钟面前。
  三点。
  这不可能,也不真实!老座钟多年前就放置在大厅里,从未停止过转动。它不可能停了,没有的事,绝无可能!
  她原地站了一会儿,侧耳倾听。
  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单调的滴答声,那木指针迈出的低沉坚定的步伐—她侧耳倾听,焦虑一浪接一浪地涌向嗓子眼,接着又被咽了回去。
  一片寂静。
  老座钟一声不响。老朽的木刻指针一动不动—时针指向“3”,分针指向“12”。
  恐慌潮涌而至,她开始尖叫,但很快克制住了。不能吵醒了亚历克丝姨妈,不能让她知道格伦外出未归,不能让她知道。甚至不能让她知道,她霍莉?英格哈特因为时钟停摆被吓丢了魂。
  紧接着,在老房子死一般的寂静中,她又听见那个持续不断、延绵不绝、无休无止的铃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清晰可辨。
  老房子里的某个地方,有闹铃在响。
  奈莉—是从奈莉和帕金斯的房间传来的。
  她尽可能蹑手蹑脚地踏上狭窄的楼梯,朝三楼奈莉和帕金斯的卧室跑去,一边跑,一边打开所有灯,把整栋老房子照得耀眼。到了,到房门口了,奈莉就在里面,终于找到一座避难所可以摆脱这一路挥之不去的恐惧。
  就在她来到房门前的那一刻,铃声停止了—
  她敲了敲门,等了等,又敲了一遍。
  无人应答。
  奈莉肯定在。她睡觉很浅,肯定会应答的—
  霍莉再次敲门,这回声音大了些。
  她这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她迟疑地推开房门。走廊里的光线照在空无一人的床上,光滑、整洁、空荡的床上,没被睡过的床上。
  奈莉不在,帕金斯也不在。他们的床—
  他们的钟—
  化妆台上有一只上过漆的廉价闹钟,铃声刺耳走调,滴答声也尖厉吵闹。
  但现在滴答声没了。
  不用看她也知道,黑色的油漆指针肯定是分针指向“12”,时针指向“3”。
  廉价的闹钟停在三点。
  但这不可能啊。她明明听见了铃声,站在房门外的时候都听见了。
  她凑近看闹钟。闹铃功能在开启状态,时间设在六点。
  她听到的铃声不是这只钟发出来的!
  她暂时将恐惧抛诸脑后,开始搜查房间。
  没有别的钟了,只有那只停在三点的钟。
  然后就在那一刻,铃声再度响起,一模一样的铃声—冷酷无情,不绝于耳,而且是从远方传来的。
  是亚历克丝姨妈的房间。
  亚历克丝姨妈不可能不在。她被瘫痪牢牢地束缚在轮椅上,十五年没离开过自己的房间了。有闹铃在她房间里响,她肯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霍莉冲下狭窄的楼梯,穿过空荡的走廊,掠过老座钟和宽敞的楼梯间,经过大厅来到亚历克丝姨妈的卧室,又是一路开灯过去。
  就在她走到门前的瞬间,铃声停了。不过还有别的情况。
  亚历克丝姨妈卧室的房门大开着。照理说她几个小时之前就该上床了—不过现在是几点?现在却面朝着房门,坐在窗畔的椅子上。她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眼里闪烁着古怪可怕的光芒,在走廊灯的照射下,她的双目如猫眼般放出绿光。
  霍莉紧贴着门,站了片刻。姨妈没发出任何动静,霍莉蹑手蹑脚地朝她走去。
  窗户开着,冰封的湖面上吹来的刺骨寒风灌入房中。
  亚历克丝姨妈就坐在大开的窗户前—
  霍莉忘记了恐惧,朝姨妈跑去,握住她的手。
  亚历克丝姨妈的手冰凉冰凉,温度低得可怕,如冰块般坚硬。
  姨妈并不知道窗户是开着的。姨妈死了,她死了,和窗户上悬挂的冰花一样冰凉坚硬。
  一段灰白色的丝布硬邦邦地铺在姨妈枯槁的胸前,样子有些异常。丝布上有两个裂开的洞,洞口不大,但颜色暗得吓人,洞口旁边仿佛有一只手柄。
  她恐惧地伸手去抓,很快发现那的确是手柄,一把刺穿丝布的刀柄。
  房间开始天旋地转,她感到自己正坠入莫名的黑暗,就是梦中朝她涌来的那种黑暗。然而就在她急速失去意识的一刻,一件事情击中了她的大脑。
  钟。
  亚历克丝姨妈房间里的钟。那座玻璃罩下的法式小钟,位于上方的钟摆以前一直左右摇晃,没日没夜地摇晃。现在它停摆了。
  纤细的镀金指针稳稳地停在三点钟。
  指针的画面深深地印入她的脑海,当黑暗再次汹涌而来时,她用最后一丝残余的清醒意识牢牢地攥住了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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