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玛门的扑克牌


作者:哈兰•科本     整理日期:2014-08-25 23:41:41

本书是哈兰·科本悬疑推理小说“米隆·波利塔系列”中的第五本。你很想对人性抱持更高的期待,但凶手往往出现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所有这一切都与布拉福德有关,他罪恶深重,却让欲望深重的人利用了这个机会。米隆做了布伦达的保护人后,紧跟线索,寻找布伦达失踪了几天的父亲。然而这些都是表象,20年前失踪的母亲的线索逐渐浮出了水面。难道布伦达在寻找的是一个不愿意被找到的女人?难道父亲的失踪也与母亲有关?布拉福德与母亲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布拉福德一直在掩盖的又是什么呢?智慧与愚蠢之间只有一条很细的界限,如果要跨过去,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没有一个常人能猜出这个结局,再智慧的头脑也掩饰不了邪恶的灵魂。不要沉迷于阴谋,即使这个阴谋可以欺骗上帝。哈兰?科本是现代悬念大师——他能够在第一页就牢牢抓住你的心,又在结尾带来震惊。——丹?布朗(《达·芬奇密码》作者)悬疑小说的极致!惊险紧张,扣人心弦。节奏风驰电掣,读者得时时提醒自己放慢速度,品尝一字一句及刻画生动的人物。科本一次比一次进步。      ——杰弗里·迪弗(《人骨拼图》作者)我逼自己读慢点,细嚼慢咽每个线索、每个细节,只愿它永不落幕。多线情节导向最终结局,直到最后一页才真相大白。                          ——《今日美国》让哈兰?科本脱颖而出的是他的机智和……引人入胜的情节。        ——《洛杉矶时报》书评本书震撼人心。读完让我脑筋打结,因为直到最后一页我才恍然大悟。这是一本惊险刺激,爆发力十足,精彩震撼,让你手不释卷的书。——《纽约时报》畅销作家丹尼斯·勒翰(《神秘河流》作者) Chapter1 
  8月30日米隆耸起肩膀,咕哝了一句:“我又不是看孩子的保姆,我是一个体育经纪人。”
  诺姆·泽克曼露出苦恼的表情:“经纪人,那是贝拉·卢戈西1?”
  “不,是‘象人’2。”
  “该死,那太糟糕了。另外,谁说过什么‘保姆’了?我说过‘看孩子’或‘照顾孩子’或任何这一类的词吗?我提到了‘孩子’这个词,还是‘看’这个词,还是‘照顾’这个词,还是——”
  米隆举起一只手:“我明白了,诺姆。”
  他们在麦迪逊广场花园3的一只篮球筐下坐了下来。教练席的椅子是木头和帆布做成的,背后写着球星的名字,椅子安放得很高,以至于米隆的头发几乎碰到了篮球网。一个半场正在进行模特摄影,放眼望去尽是伞灯、高挑而瘦骨嶙峋的女人和女孩、三脚架,人们吵嚷着四处奔忙。米隆等着有人把他误认为是一名模特,他耐心地等着。
  “一位年轻的女士可能遇到了危险,”诺姆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诺姆·泽克曼将近70岁,是一家很大的体育用品制造集团“佐姆”的CEO,比特鲁普4还要富有,可是他的外表看上去像是沉溺于迷幻剂的“垮掉的一代”中的一员。前些时候诺姆曾经解释过,怀旧风正在兴起,他要追赶潮流,所以他穿着色彩炫目的斗篷、工装裤,脖子上挂着彩色长珠串,只戴一只耳环,耳环下晃晃荡荡地吊着一个表示和平的V形图案的坠子,时髦的家伙。他正在变白的胡子蓬乱得足以做小甲虫的窝,他新烫的头发像是来自《摇滚福音》中的夸张形象。
  仿佛切·格瓦拉5活到现在并烫了发。
  “你不需要我,”米隆说,“你需要的是一个保镖。”
  诺姆挥挥手表示否定:“那太明显了。”
  “什么?”
  “她决不会答应的。你看,米隆,你对布伦达·斯劳特了解多少?”
  “不太多。”米隆说。
  诺姆露出奇怪的表情:“这是什么意思,不太多?”
  “哪一个字你理解起来有困难,诺姆?”
  “大声说出来吧,你曾是一名篮球运动员。”
  “那又怎么样?”
  “布伦达·斯劳特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女运动员,是她所从事的运动项目中的先锋——更不要说这个偶像级的女孩现在是我的新联盟的成员了。”
  “我就知道这么多。”
  “好吧,你还应该知道这些:我担心她,如果布伦达·斯劳特发生了什么不测,整个WPBA(女篮联赛)——以及我的巨额投资——大概就算扔进马桶里了。”
  “好吧,只要是出于人道主义的目的。”
  “好,我是个贪婪的资本猪。可是你,我的朋友,是一个体育经纪人,没有比你们更贪婪、更低级、更讨厌、更崇拜资本的人了。”
  米隆点点头。“奉承我吧,”他说,“会管用的。”
  “你还没让我把话说完。是的,你是个体育经纪人,不过是一个非常棒的经纪人,事实上是最棒的。你和那个西班牙女孩为你们的客户做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给他们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比他们实际应得的还要多。当你在我身上发泄的时候,我感到像被强奸一样,天啊,你就是那么棒!你走进我的办公室,剥去我的衣服,对我为所欲为。”
  米隆做了个鬼脸:“拜托。”
  “可是我知道你与联邦调查局有关联的秘密背景。”
  秘密!米隆不知道这个地球上还有没有人不知道这个“秘密”。
  “听我说一小会儿,米隆,好不好?听我说完。布伦达是一个可爱的女孩,一个出色的篮球运动员,可是也让我有一点头疼。我不怪她,如果我由那样的父亲抚养长大,我也会成为一个有点麻烦的人。”
  “那么,问题出在她的父亲身上?”
  诺姆做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手势:“也许吧。”
  “那就申请一道禁止令。”
  “已经这么做了。”
  “那还有什么问题?雇一名私家侦探,如果他走进距她100码的范围内就报警。”
  “没有那么简单。”诺姆望着球场,为摄影服务的工人们四处奔走,好像突然加热时粒子的不规则运动。米隆啜了一口咖啡,极品咖啡。一年之前他从不喝咖啡,后来偶然走进一家新开的咖啡吧——这种东西和有线电视上的蹩脚电影一样层出不穷——现在他每天早晨都离不开咖啡来提神。
  偶尔喝一杯放松一下与深深上瘾之间是有很大差别的。
  “我们不知道他在哪儿。”诺姆说。
  “对不起,你说什么?”
  “他的父亲,”诺姆说,“失踪了。布伦达总是不断地扭头朝身后看,她很害怕。”
  “而你认为那个父亲对她造成了威胁?”
  “那个家伙是个‘霹雳上校’6似的人物,常常独自打球,我想他可能曾是太平洋十校联盟的队员。他的名字是——”
  “霍勒斯·斯劳特。”米隆说。
  “你认识他?”
  米隆缓缓地点点头。“是啊,”他说,“我认识他。”
  诺姆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你太年轻,不可能和他打过比赛。”
  米隆没有说话。诺姆理不出头绪,他常常这样。
  “那你怎么会认识霍勒斯·斯劳特呢?”
  “别操心这一点了,”米隆说,“告诉我你为什么认为布伦达·斯劳特处境危险。”
  “她受到了恐吓。”
  “什么样的恐吓?”
  “死亡恐吓。”
  “你能说得稍微详细一点吗?”
  拍照的狂潮还在继续,模特们展示着佐姆旗下的最新款服装,摆出无数造型,不停变换着姿势,板着脸,撅起嘴。来啊,时尚一些。有人在大声喊:“泰德,泰德到底去哪儿了,那个男一号,为什么泰德还没有换好衣服,我发誓,我已经受不了他了!”
  “她接到了一些恐吓电话,”诺姆说,“有一辆车在跟踪她,诸如此类的事情。”
  “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保护她。”
  米隆摇摇头:“即使我说愿意——事实上我不会说——你也说过她不想要保镖。”
  诺姆笑着拍拍米隆的膝盖:“这就是我要诱惑你的地方,如同引鱼上钩。”
  “有创意的比喻。”
  “布伦达·斯劳特目前还没有经纪人。”
  米隆没有说话。
  “猫把你的舌头吃了,帅哥?”
  “我以为她跟‘佐姆’已经签署了协议。”
  “在她正要签的时候她的老头子失踪了。他原来是她的经纪人,可是她摆脱了他,现在她没有经纪人。她相信我的判断,但是我告诉你,这个女孩儿可不傻。所以我的计划是,几分钟后布伦达会在这里出现,我把你介绍给她。你们彼此认识之后,你用著名的波利塔式魅力打动她。”
  米隆弯起一边的眉毛:“发动全面进攻?”
  “老天,不,我可不想让这个可怜的女孩儿脱去衣服。”
  “我发过誓,只用我的力量做好事。”
  “这是好事,米隆,相信我。”
  米隆仍然不太信服:“即使我同意这项荒唐的计划,晚上又怎么办?你指望我能一天24小时看着她吗?”
  “当然不是,温会帮助你的。”
  “温有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
  “告诉那个异教徒小白脸儿,这是为了我,”诺姆说,“他爱我。”
  一个欧洲痞子打扮的摄影师慌慌张张地走过他们身边。他留着山羊胡子和长长的金发,就像邋里邋遢的桑迪·邓肯7,不过洗澡似乎不是他目前优先考虑的事情。他不停地叹气,让周围的人都明白他很重要,而且很恼怒。“布伦达在哪儿?”他抱怨着。
  “在这儿。”
  嗓音像星期日的烤薄饼一样温暖而甜美,米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身去。布伦达·斯劳特迈着大而坚定的步伐——不像有些太高的女孩那样羞涩,也不像模特那般炫耀地大摇大摆——像一阵风似的走过来。她非常高,肯定超过6英尺,皮肤的颜色就像米隆在星巴克爱喝的摩卡爪哇咖啡,上面还漂浮着厚厚一层奶沫。她的褪色紧身牛仔裤恰到好处地显示出优美的曲线,蓬松的滑雪衫让人联想起蜷缩在白雪覆盖的小木屋里的温暖感觉。
  米隆差点儿惊叹出声。
  与其说布伦达·斯劳特美丽,不如说她活力四射,她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噼噼啪啪地闪着电火花。和模特比起来,她太过高大了一点,肩膀也太宽了一点。米隆认识几个职业模特,她们总是不断地向他献媚——米隆窃笑几声——还有,她们全都瘦得荒唐,身材像是一根绳的顶端拴着一个氢气球。布伦达没有那么瘦,在这个女人身上,你感觉到的是活力、质感、能量,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说是强健,可是却完全是女性化的。不管怎么说,她非常有吸引力。
  诺姆凑到米隆耳边轻声说:“现在知道她为什么是我们的海报女郎了吧?”
  米隆点点头。
  诺姆从椅子上跳下来:“布伦达,亲爱的,来这边,我想给你介绍一个人。”
  大大的褐色眼睛看到了米隆,闪现出一丝犹豫。她轻轻一笑,朝他们大步走来。米隆站起身来,继续他一贯的绅士作风。布伦达径直走到他面前,伸出手,米隆也伸出手与她相握,她的手很有力气。现在他们都站着,米隆可以看出自己比她高1到2英寸,也就是说她的身高是6英尺2英寸,也可能有6英尺3英寸。
  “哦,哦,”布伦达说,“米隆·波利塔。”
  诺姆比画着,仿佛想把他们两人推到一起:“你们俩认识?”
  “哦,我想波利塔先生一定不记得我了,”布伦达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米隆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明白过来。他立刻意识到,如果他曾经见过布伦达·斯劳特,那他一定不会忘记;既然他记不起,那他们之前的相遇一定是在完全不同的境况下。“你过去常在球场晃悠,”米隆说,“和你爸爸一起,你那时应该只有五六岁。”
  “而你当时正要进入高中,”她补充道,“是固定出现在球场上的唯一白人。你在利文斯顿高中是全州明星球员,在杜克大学成为全美明星球员,在凯尔特人队的第一轮选秀中被选中——”
  她的声音中断了,米隆对此早已习惯。“你能记得,我深感荣幸。”他说,他的魅力已经开始展现了。
  “我是看着你打球长大的,”她继续说,“我的父亲特别关心你的事业,就像你是他的儿子一样。当你受伤时——”她又一次停顿下来,紧紧地抿着嘴唇。
  他笑了,示意他既能理解也十分感激她的这种感情。
  诺姆打破了沉默。“哦,米隆现在是一个经纪人,一个很不错的经纪人,在我看来是最好的,公正、诚实、忠诚——”诺姆突然停住了,“刚才我真的用了这些词来形容一个经纪人吗?”他摇摇头。
  这时,山羊胡子版的桑迪·邓肯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他操着一口法国腔说:“Monsieur8,泽克曼?”真像法国电影里的一样。
  诺姆说:“Oui9。”
  “我需要你的帮助,s’ilvousplait10。”
  “Oui。”诺姆说。
  米隆差点儿要求翻译。
  “坐吧,你们两个,”诺姆说,“我失陪一下。”他拍拍空着的椅子,又回到原先的话题:“米隆会帮我筹建这个联盟,有点像顾问的性质,所以你跟他谈谈吧,布伦达。谈谈你的事业,你的未来,什么都行,他会是你很好的经纪人的。”他狡猾地朝米隆眨眨眼。
  诺姆离开后,布伦达向前跨了一步,坐进教练椅里。“他说的是真的吗?”她问。
  “有一部分是真的。”米隆说。
  “哪一部分?”
  “我想做你的经纪人,可是那并不是我来这儿的原因。”
  “哦?”
  “诺姆很担心你,他想让我照看你。”
  “照看我?”
  米隆点点头:“他认为你处在危险之中。”
  她绷起下巴:“我告诉过他,我不想让人监视。”
  “我知道,”米隆说,“他让我暗中进行。嘘,不要说出去。”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我不太善于保守秘密。”
  她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假如我做你的经纪人,如果我们的关系从一个谎言开始,我不确定这是否有利。”
  她靠向椅背,架起双腿,她的腿比午餐时间车管局门口排的队伍还要长。“诺姆还让你做什么?”
  “施展我的魅力。”
  她朝他眨眨眼。
  “不要担心,”米隆说,“我曾庄严地发过誓,只用我的魅力做好事。”
  “我可真幸运。”布伦达伸出一根长长的手指,轻轻地拍打着下巴。“就是说,”她终于开口说道,“诺姆认为我需要一个保姆。”
  米隆摊开双手,做出最典型的诺姆式表情:“谁说过‘保姆’这个词了?比‘象人’要好一点,不过还赶不上瑞奇·利托11主演的电影。”
  “有人说我看上去很像凯文·科斯特纳。”米隆迅速向她展现出一个玩世不恭的坏笑,她也笑了。“好吧,”她一边说一边点点头,“我答应合作。”
  “我既高兴又吃惊。”
  “不必吃惊。如果你不做,诺姆可能也会雇别人,那人也许并不像你这么和善,你至少会让我了解实情。”
  “有道理。”米隆说。
  “可是有几个条件。”
  “我想你也会提条件的。”
  “我要随时可以做想做的事,绝对不能侵犯我的隐私。”
  “当然。”
  “如果我让你消失一会儿,你不能有异议。”
  “好的。”
  “不能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监视我。”她继续说。
  “可以。”
  “你不能管我的事。”
  “同意。”
  “我夜不归宿,你什么也不能说。”
  “什么也不说。”
  “如果我想跟小矮人一起喝酒狂欢,你什么也不能说。”
  “我看看总可以吧?”米隆问。
  她笑了:“我不想表现得太苛刻,可是我的生活里已经有太多扮演父亲角色的人了,谢谢你。我想让你明白,我们不能24小时待在一起,也不能形影不离什么的,这可不是惠特尼·休斯顿和凯文·科斯特纳在电影里的形象。”
  她打量他一番:“也许发线有点像。”
  呣。在球场上,“桑迪·邓肯”又开始喊泰德了,他的同伴们也跟着喊,泰德这个名字像橡皮球一样在球场四处蹦来跳去。
  “那么,我们达成协议了吗?”她问。
  “当然。”米隆说,他坐直身子,“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右边,泰德——那个家伙一定是他——终于从入口处走进来,只穿着佐姆短裤,腹部高低起伏,仿佛大理石做的立体地图。他可能20岁出头,拥有模特的英俊面孔,像狱警似的总把眼睛眯着。泰德一边朝摄像场地走去,一边用手捋着他那超人似的蓝黑色头发,这个动作让他的胸肌扩张,腰肌收缩,同时展露出他刮得干干净净的腋下。
  布伦达嘀咕了一句:“骄傲的孔雀。”
  “这么说可不公平,”米隆说,“也许他是富布赖特访问学者12呢。”
  “我曾和他共事。如果上帝再给他一个脑子的话,它一定会孤独而死的。”她把目光转向米隆,“有件事我不明白。”
  “什么?”
  “为什么选你?你是个经纪人,为什么诺姆让你来做我的保镖?”
  “我曾经——”他停顿一下,含糊地挥挥手,“为政府工作。”
  “这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是另一个秘密,嘘。”
  “秘密在你这里不会被保守太长时间啊,米隆。”
  “你可以相信我。”
  她想了想。“好吧,你是一个难得的能跳很高的白人,”她说,“我想既然你可以做到这一点,也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值得信任的体育经纪人。”
  米隆大笑,随后两人陷入了一阵不太自在的沉默中。他又做了一次尝试:“那么,你想告诉我受到恐吓的事吗?”
  “没什么可说的。”
  “难道都是诺姆的想象?”
  布伦达没有回答。一个助手在给泰德光滑无毛的胸脯打油,泰德仍然眯着眼睛睥睨着人群,他一定是看过太多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13的电影。泰德握起双拳,不停地伸缩着他的胸肌。米隆马上讨厌泰德了。
  布伦达仍然保持沉默,米隆决定再试一次:“你现在住在哪里?”他问。
  “雷斯顿大学的一间学生公寓里。”
  “你还在上学?”
  “医学院,第4年。我刚申请了延期,要打职业球赛。”
  米隆点点头:“想从事什么专业?”
  “儿科。”
  他又点点头,决定深入一步:“你的父亲一定为你感到骄傲。”
  她的神情突然有些闪烁。“是啊,我想是的。”她准备站起身来,“我最好去换衣服,该照相了。”
  “你不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又坐下:“爸爸失踪了。”
  “什么时候?”
  “一星期之前。”
  “从那时起恐吓就开始了?”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想帮忙吗?去找我的父亲?”
  “是他恐吓你吗?”
  “不要担心那些恐吓吧。父亲喜欢控制,米隆,威胁只是控制的另一种工具。”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他是你的朋友,对不对?”
  “你的父亲?我已经10多年没有见过霍勒斯了。”
  “那是谁的错?”
  这句话,还有那挖苦的语调,让米隆吃惊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关心他吗?”她问。
  米隆不假思索地说:“你知道我关心他。”
  她点点头,从椅子上跳下来。“他遇到麻烦了,”她说,“找到他。”
  
  
  
  Chapter2
  
  
  布伦达重新出现了,她穿着佐姆莱卡短裤和一件通常被称为运动胸衣的上装,露出四肢、双肩及肌肉,很有质感。当那些专业模特盯着她的体形(不是身高,她们大多数也有6英尺高)时,米隆觉得她是那样卓尔不群,就像正在爆发的超级新星,而她们像是……呃……气体。
  要求摆出的姿势有些色情,布伦达显然很尴尬。泰德却毫不在意,他扭动身体,眯起眼睛,用一种“欲火中烧”的表情望着她。布伦达两次忍不住笑出声来。米隆仍然讨厌泰德,不过布伦达逐渐对米隆产生了好感。
  米隆拿出手机,拨打温的私人号码。温是洛克—霍恩证券公司的一流经纪顾问,洛克—霍恩是一家历史悠久的家族金融公司,最早在“五月花”上就开始发行股票了。温的办公室坐落于曼哈顿中心公园大道和47街交汇处的洛克—霍恩大厦,米隆从温那里租了办公室。公园大道上的运动经纪人——这就叫做上档次。
  铃响三声后接通了语音信箱,响起温那高傲得令人懊恼的声音:“不要留言,挂上电话,去死吧。”接着是嘟的一声。米隆摇摇头,笑了笑,和往常一样留下了口信。
  他又拨打了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埃斯波兰萨接了起来:“MB运动经纪公司。”
  M代表米隆,B代表波利塔,运动经纪公司说明他们为运动界人士做代理。米隆自己想出了这个名字,没有寻求任何职业市场策划人的帮助。尽管受到了很多赞美,米隆仍然保持谦逊。
  “有留言吗?”他问。
  “差不多100万条。”
  “有紧要的吗?”
  “格林斯潘想知道你对利率提高作何感想,除此之外,没有了。”埃斯波兰萨向来爱说俏皮话,“诺姆想做什么?”
  埃斯波兰萨·迪亚兹——诺姆嘴里的“西班牙女孩”——从MB运动经纪公司创立之日起就在公司做事。之前,她以“小宝嘉康蒂”的绰号参加职业摔跤比赛,简单地说,她穿着《公元前一百万年》中拉奎尔·韦尔奇式的怀旧比基尼,在一群淌着口水的家伙面前和其他女人交手。在埃斯波兰萨看来,她转行来做运动员经纪人是纡尊降贵。
  “和布伦达·斯劳特有关。”他说。
  “那个篮球运动员?”
  “是的。”
  “我看过几次她的比赛,”埃斯波兰萨说,“电视上的她很热辣。”
  “真人也一样。”
  埃斯波兰萨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你认为她会参与那种‘不敢言说的爱’吗?”
  “啊?”
  “她会对女人感兴趣吗?”
  “哎呀,”米隆说,“我忘记查看文身了。”
  埃斯波兰萨的性取向左右摇摆,就像非大选年的政客。目前她似乎对男人有兴趣,可是米隆猜想这也是双性恋的优势之一——爱每一个人,对此米隆毫不介意。高中时,他的约会对象几乎是清一色的双性恋女孩——他一提到性,女孩们就会说“再见”。好吧,这是个老笑话了,不过挺有意思。
  “没关系,”埃斯波兰萨说,“我真的很喜欢戴维。”戴维是她现在的情郎,不会长久的。“可是你得承认,布伦达·斯劳特光彩四射。”
  “我承认。”
  “和她共度一两个晚上应该很有趣。”
  米隆对着电话点点头。稍微差劲点儿的男人可能会在心里想象柔软、纤细的西班牙靓女和穿着运动胸衣的高个儿黑美人激情缠绵的镜头,可是米隆不会,他可是见过世面的人。
  “诺姆想让我们保护她。”米隆说。他把事情原委告诉她,讲完后,听到她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他问。
  “我的天啊,米隆,我们是运动经纪人还是私人侦探?”
  “这是为了争取客户。”
  “这话留着对你自己说吧。”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的父亲失踪了,他的名字是霍勒斯·斯劳特,看看能否查到他的相关信息。”
  “我这里需要有人帮忙。”她说。
  米隆揉揉眼睛:“我们不是打算雇一个长期员工吗?”
  “谁有时间?”
  沉默。
  “好吧,”米隆说着叹口气,“给大辛蒂打电话,不过一定要跟她说清楚,这只是试用。”
  “好的。”
  “还有,如果有客户来,我希望辛蒂藏在我的办公室里。”
  “嗯,好,随便你。”
  她挂上了电话。
  拍照结束后,布伦达·斯劳特朝他走来。
  “你父亲现在住在哪儿?”米隆问。
  “某个地方。”
  “他失踪后你去过吗?”
  “没有。”
  “我们就从那里开始吧。”米隆说。
  
  
     Chapter3
  
  
  新泽西州纽渥克市与脏乱差,几乎是同一含义。
  衰败,这是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词。建筑物不只是破败——实际上,它们看上去快要坍塌了,仿佛遭到硫酸的侵蚀即将溶解。在这里,市区修缮这个词如同时间旅行一样陌生,周遭的环境看上去更像是战争纪录片中的镜头——比如同盟国轰炸后的法兰克福——而不像是居民区。
  小区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在米隆十几岁时,他和父亲曾开车驶过这条街,父亲板起脸,嘟囔着“垃圾”,猛地锁上车门,仿佛感觉到危险的迫近。米隆的父亲在距这里不远的地方长大,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父亲,米隆最爱、最崇拜的人,他所见过的最温和的人,总是难以掩饰心中的怒火。“看看他们对老小区做了什么。”他会这么说。
  看看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
  米隆的福特金牛慢慢地驶过一个旧运动场,很多黑色的面孔瞪着他。一场五人对五人的篮球比赛正在进行,很多孩子懒洋洋地坐在边线外,等着同获胜的一方对抗。米隆当初见到的那些廉价运动鞋品牌——ThomMcAn、Keds或Kmart——已经被这些孩子难以承受的上百美元的各种品牌所替代,他感到心里一阵刺痛。在这个问题上,他本想持高尚的立场发表评论——价值观的堕落、物质主义的侵袭等等——可是作为一个从运动鞋销售中获利的经纪人,这个现象却能给他带来利润。尽管这么想并不舒服,可是他不愿做伪君子。
  现在没有人再穿短裤了,每个孩子都穿着蓝色或黑色的牛仔裤,十分肥大,就像小丑为了博取人们的笑声来参加运动似的。裤腰非常低,露出了衬裤的图案。米隆不想像老年人一样抱怨年轻一代的服饰审美观,可是与这样的设计相比,喇叭裤和厚底鞋似乎更实用些。如果你必须不停地提裤子,又怎么能打好球呢?
  然而,最大的改变是那些眼神。米隆读高中时第一次来这里,15岁的他感到很害怕,可是他明白,如果他想更上一层楼,战胜更强的对手,那就意味着必须在这里打球。一开始他并不受欢迎,甚至没有人接近他。但是,那时他所感受到的不无好奇的敌意完全不能与现在这些孩子们匕首般欲置人于死地的瞪视相提并论,他们的仇恨赤裸、直接,带着听天由命的冷漠。这么说有些老套,不过那个时候——不足20年前——他们的眼神真的有所不同,也许是包含着更多的希望,很难讲。
  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布伦达说:“我也不再在这里打球了。”
  米隆点点头。
  “对你来说并不容易,是不是,来这里打球?”
  “你父亲让它变得容易了。”他说。
  她笑了:“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那样喜欢你,他通常都讨厌白人。”
  米隆装作吃惊的样子:“我是白人吗?”
  “就像帕特·布坎南14一样白。”
  两人都不大自然地笑了一两声。米隆又尝试了一次:“告诉我恐吓的事。”
  布伦达盯着窗外,他们路过一个卖轮毂盖的地方,成百上千个轮毂盖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想想看,这真是一门奇怪的生意。人们只有在旧轮毂盖被偷的时候才会需要一个新的轮毂盖,而被偷去的轮毂盖最终又聚集到这样的地方,一个微型的资本循环。
  “我接到一些电话,”她开了口,“多数是在晚上。有一次他们说,如果找不到我的父亲就要伤害我,还有一次他们威胁我,最好继续让我父亲做我的经纪人。”她停住了。
  “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知道为什么有人想找你父亲吗?”
  “不知道。”
  “或者,为什么你父亲会失踪?”
  她摇摇头。
  “诺姆提起过有辆车跟踪你。”
  “对此我一无所知。”她说。
  “电话里的声音,”米隆说,“每次都是同一个人吗?”
  “我想不是。”
  “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而且是白人,至少听起来像是白人。”
  米隆点点头:“霍勒斯赌博吗?”
  “从不。我的祖父赌博,输光了他本就不多的所有财产,爸爸从来都远离赌博。”
  “他欠债吗?”
  “不。”
  “你能肯定?也许是为了应急,你上学一定要花钱的。”
  “我从12岁起就挣奖学金了。”
  米隆点点头。前面,一个人步履蹒跚地走在人行道上,他穿着卡尔文·克莱恩内衣,脚上是两只不一样的滑雪靴,戴着一顶硕大的类似《日瓦戈医生》里主角戴的罗宋帽,除此之外别无一物——没有衬衫,没有裤子。他的手紧紧攥着一只褐色纸袋的上端,就好像要扶着它穿越马路似的。
  “这种电话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米隆问。
  “一星期前。”
  “你爸爸失踪的时候?”
  布伦达点点头,她有话要说,米隆可以从她闪躲的目光中看出来。他保持沉默,等着她开口。
  “第一次,”她安静地说,“那个声音告诉我,给我母亲打电话。”
  米隆等了一会儿,发现她无意继续,于是说:“你打了吗?”
  她哀伤地笑笑:“没有。”
  “你母亲住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从5岁起就没有见过她了。”
  “你说‘没有见过她’——”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20年前她抛弃了我们。”布伦达终于把脸转向他,“你看起来很吃惊。”
  “我想是的。”
  “为什么?你知道刚才那些男孩里,有多少被父亲抛弃吗?你以为母亲就不会做同样的事?”
  她说的有些道理,可是听起来更像是空洞的推理而不是陈述事实。“那么,你从5岁起就没有见过她?”
  “是的。”
  “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吗?某个城市、某个州或者什么地方?”
  “不知道。”她刻意让自己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样子。
  “你和她没有联系?”
  “有时候会接到一两封信。”
  “有寄信人地址吗?”
  布伦达摇摇头:“邮戳是纽约市,我只知道这么多。”
  “霍勒斯知道她住在哪儿吗?”
  “我不清楚。过去的20年里,他从来没有提起过她的名字。”
  “至少没有对你提起过。”
  她点点头。
  “也许,电话里的那个人指的不是你的母亲。”米隆说,“你有继母吗?你父亲有没有再婚,或者跟某人生活在一起——”
  “没有,自从我母亲离开后,他没有跟任何人在一起。”
  沉默。
  “那么,为什么有人在20年后提起你的母亲?”米隆问。
  “我不知道。”
  “有什么猜想吗?”
  “一点也没有。20年来,她对我来说一直是个幻像。”她指着前方,“左转。”
  “如果我在你的电话上安装一个追踪装置,你介意吗?万一他们再打来。”
  她摇摇头。
  他依照她的指示掉转方向。“给我讲讲你和霍勒斯的关系。”他说。
  “不。”
  “不是我好打听——”
  “与这件事无关,米隆,无论我爱他还是恨他,你都必须找到他。”
  “你申请了禁止令,不让他靠近你,对吗?”
  她停了一会儿,然后说:“你还记得他在球场上的模样吗?”
  米隆点点头:“很疯狂,也许是我最好的老师。”
  “也是最激烈的?”
  “是的,”米隆说,“他教我打球时不要使用太多技巧,他的指导对我来说并不总是很轻松。”
  “对,而你只不过是一个他喜欢的孩子。想象一下做他的亲生子女,再想象一下他把球场上的激烈情绪和害怕失去我的恐惧结合在一起的情形,我宁愿跑出家门离开他。”
  “像你母亲一样。”
  “对。”
  “那真是,”米隆说,“很沉闷。”
  “还不如说是令人窒息,”她纠正道,“三个星期前,我们在东橘高中打了一场晋级赛,你知道吗?”
  “当然。”
  “人群里有两个家伙吵嚷起来,两个高中小子。他们是篮球队的,可能是喝醉了或者吃了药,也许他们是小阿飞,我不知道,他们开始朝我叫喊。”
  “叫喊什么?”
  “污言秽语,说他们想对我怎么样。我父亲站起来,去追赶他们。”
  “我想我不会怪他的。”米隆说。
  她摇摇头:“那么你也是一个粗鲁的野蛮人。”
  “什么?”
  “你追赶他们干什么呢?保护我的荣誉?我是个25岁的女人,我不需要这种所谓的骑士精神。”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整件事,包括你在这儿——我不是什么激进的女权主义者,但是这一切完全是无聊的大男子主义。”
  “什么?”
  “如果我的两腿之间有个阳物,你就不会在这儿了。如果我的名字是利洛,我接到了几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你大概不会这么热心地赶来保护可怜脆弱的我吧,会吗?”
  米隆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
  “还有,”她接着说,“你看过几次我的比赛?”
  话题的突然转换让他猝不及防:“什么?”
  “我连续3年获得学院‘最佳运动员’称号;我的球队赢得过两次全国冠军;ESPN一直在转播我们的比赛,全国大学生联赛决赛时会在CBS播出;我念的是雷斯顿大学,那里距离你住的地方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你看过几次我的比赛?”
  米隆张开嘴又闭上,然后说:“没有。”
  “对,小妞们的篮球,不值得花时间看。”
  “不是这样,我现在不怎么看体育比赛了。”他意识到自己的话听起来多么苍白无力。
  她摇摇头,渐渐平静下去。
  “布伦达——”
  “忘掉我说的话吧,提起这个话题实在太蠢了。”
  她的语调没有给他留下继续讨论的空间。米隆想为自己辩护,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选择了沉默,或许应该多多采用这种策略。
  “下一个路口右转。”她说。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她看着他。
  “那两个骂你的小阿飞,你父亲追赶他们后发生了什么事?”
  “在发生实质性冲突前,保安进行了干预,他们把那两个小子扔出了体育馆,还有爸爸。”
  “我不太明白这个故事的含义。”
  “我还没有说完,”布伦达停顿了一下,低下头,聚集了一点力气,重新抬起头来,“三天之后,有人在一座公寓楼的房顶上发现了那两个男孩——克雷·杰克逊和阿瑟·哈里斯,他们被捆了起来,跟腱被枝剪切成两截。”
  米隆的面孔失去了颜色,胃部猛地下沉:“是你父亲做的?”
  布伦达点点头:“过去他常常做这种事,但是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他总会让激怒我的人付出代价。当我是个失去母爱的小女孩时,几乎喜欢这样的保护,可是现在我不再是小女孩了。”
  米隆有些恍惚地把手伸到下方,摸摸脚踝。切断跟腱,用枝剪,他尽量不露出惊骇的表情:“警方一定怀疑霍勒斯。”
  “是的。”
  “那他为什么没有被捕?”
  “缺乏足够的证据。”
  “受害者不能指认他吗?”
  她又转头看着窗外。“他们太害怕了。”她指指右边,“把车停在那儿。”
  米隆停下车。一些人在街道上漫步,他们盯着他,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白人,在这个小区这种情况完全有可能。米隆尽量做出随意的表情,礼貌地点头和人们打招呼。有些人也对他点头,有些人没有反应。
  一辆黄色的汽车——不,是一个带着轮子的喇叭——从他们身边驶过,大声播放着饶舌音乐,低音音量调得很大。米隆感到自己的胸腔都在跟着颤动,他分辨不出歌词是什么,可是听上去怒气腾腾。布伦达领着他走向一个门廊,两个男人摊开四肢卧在楼梯上,就像战场上的伤员。布伦达从他们身上跨过去,没有再看第二眼,米隆跟在后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来过这儿。他同霍勒斯·斯劳特的关系仅限于篮球,他们一起在运动场、体育馆里消磨时光,也许比赛后一起吃过个比萨,他从来没有去过霍勒斯家,霍勒斯也从来没有去过他家。
  没有门卫,当然,也没有锁、对讲机之类的东西,走廊里光线昏暗,但仍然不足以掩饰墙上牛皮癣似的油漆脱落的痕迹,多数信箱都没有门,空气潮湿得如同水幕。
  她走上水泥楼梯,扶手是工业化生产的金属制品。米隆听到一个人在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个孩子在哭,接着另一个孩子也加入进来。布伦达停在二楼,向右转,她的钥匙已经握在手里,准备好了。房门同样是用某种加固的金属制成的,门上装有一个猫眼和三把栓锁。
  布伦达打开三把栓锁,它们发出刺耳的声音,就像电影中的监狱场景,狱警高喊着“一级禁闭”。门缓缓打开,米隆的脑海里同时闪现出两个念头,一个念头是:霍勒斯的家布置得真漂亮,无论公寓外面有什么,无论街道上甚至走廊里有怎样的垃圾和污垢,霍勒斯都没有让它们溜进这扇铁门内。墙壁雪白得如同润手霜广告中的场景,地板看上去像是新打过蜡,家具有旧的,也有新从宜家买来的。真是一个舒适的家。
  引起米隆注意的是另一个念头:房间被人弄乱了。
  布伦达冲进去:“爸爸?”
  米隆跟着走进去,真希望自己带了枪。这种场面需要一支枪,他应该示意她安静,并拔出枪,让她站在他身后,蹑手蹑脚地穿过房间,而她则害怕地抓住他的另一只手臂;他应该用枪指着每一个房间,蹲下身体,做好应付最坏情况的准备。可是米隆不常带枪,倒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枪——事实上,当遇到麻烦时,他很渴望身边有支枪——可是枪体积又大又硌人,就像粗花呢做的安全套。让我们面对现实吧,对于大多数潜在的客户来说,一个带枪的运动经纪人并不能赢得他们的信任,而对于少数例外的人,哦,米隆宁愿不和他们打交道。
  温恰恰相反,他总是随身带枪——事实上,至少两支,更不要说数目庞大、花样繁多的各式武器了,他就像是“移动的以色列”。
  这套公寓由三个房间和一间厨房构成,他们迅速查看了一遍,没有人,也没有尸体。
  “有没有丢东西?”米隆问。
  她生气地看着他:“我怎么知道?”
  “我是说,有没有什么摆放在显著位置的物品不见了。电视机还在,录像机也在。我想知道你是否认为发生了入室抢劫。”
  她打量了一下客厅。“不,”她说,“不像是入室抢劫。”
  “知道是谁做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布伦达摇摇头,目光仍然注视着一片狼藉。
  “霍勒斯有没有把钱藏在什么地方?比如装在饼干盒子里、藏在地板下之类。”
  “没有。”
  他们从霍勒斯的卧室开始寻找。布伦达打开壁橱,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没有讲话。
  “布伦达?”
  “他的很多衣服都不见了,”她轻声说,“还有他的衣箱。”
  “这是好事,”米隆说,“说明他可能是出走了,这么看来,不大像是遭遇了不测。”
  她点点头:“可是太恐怖了。”
  “怎么了?”
  “和我母亲一样。我还记得当初爸爸站在这里、盯着空衣架的情景。”
  他们回到客厅,然后又走进一间小卧室。
  “这是你的房间?”米隆问。
  “我不常住这儿,不过是的,这是我的房间。”
  布伦达的目光立刻落在床头柜附近的一个地方,她微微惊叹一声,朝地板扑去,双手开始在她的物品里翻找起来。
  “布伦达?”
  她的动作更激烈了,眼睛里燃烧着火焰。过了几分钟,她站起来跑向父亲的房间,然后又跑进客厅,米隆跟在后面。
  “它们不见了。”她说。
  “什么?”
  布伦达看着他:“母亲写给我的信,有人把它们拿走了。”
  
  
  
  
  
    Chapter4
  
  
  米隆把车停在布伦达的宿舍门前。除了简短地指路,布伦达全程几乎一言不发。米隆没有提问,他停下车,转向她,她仍然盯着前方。
  雷斯顿大学是一个有翠绿草坪、高大橡树、砖砌建筑、飞盘和印花头巾的地方,教授们仍然留着长发和蓬乱的胡须,穿粗花呢夹克衫。这里有一种纯真、新奇、年轻、激情四溢的感觉,这正是这种大学的美好之处:学生们身处如同迪斯尼世界一般与世隔绝的地方,争论着生与死的话题,现实生活和方程式无关。不过没有关系,事实上,一切本来就该如此。
  “她就那样走了,”布伦达说,“我当时5岁,她把我扔给了他。”
  米隆听凭她说下去。
  “我记得她的一切,她的容貌,她微笑的样子,她下班回到家、累得几乎抬不动脚的情景。过去20年里,我提起她的次数不超过5次。可是我每天都在想她,想她为什么要抛弃我,想我为什么还要怀念她。”
  她用手抚着下巴,转过脸去,汽车仍然一动不动。
  “你很擅长这个吗,米隆?”她问,“调查?”
  “我想是的。”他说。
  布伦达握住把手将车门推开:“你能找到我母亲吗?”
  她没有等他回答,迅速跨出汽车,走上台阶。米隆看着她消失在殖民风格的砖砌建筑物内,然后发动汽车,驶回家。
  米隆在斯普林街杰西卡的寓所外找到了一个车位。他仍然把自己的新住处称为杰西卡的寓所,尽管现在他住在这里,并且支付一半房租,这可真奇怪。
  米隆走上三楼,打开门,立刻听到杰西卡的喊声:“正在工作。”
  他没有听到敲击键盘的声音,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他走进卧室,关上门,查看留言机,杰西卡写作时从来不接电话。
  米隆按下播放键。“喂,米隆?我是你母亲。”好像他听不出她的声音似的,“天啊,我讨厌留言机,为什么她不接电话呢?我知道她在家。一个人接起电话,说一声‘喂’,记下一条口信有那么困难吗?我在办公室时,如果我的电话响了,我会接起来,即使我在工作。不然我也会让秘书记下口信,而不是用留言机。我不喜欢这个机器,米隆,你知道的。”她继续唠叨了一阵,米隆不禁怀念起以前的日子,那时的留言机有时间限制,看来科技进步并不总是好事。
  妈妈终于停止了抱怨:“我只是打电话来问候一下,娃娃脸,我们以后再聊。”
  在生命的前30余年里,米隆和他的父母生活在新泽西州利文斯顿郊区。刚诞生时,他住在楼上左边的小婴儿室;从3岁到16岁,他住在楼上右边的卧室;从16岁到数月之前,他住在地下室。当然,并非指所有的时间。他去北卡罗来纳州的杜克大学念过4年书,暑假参加篮球训练营,偶尔和杰西卡或温一起待在曼哈顿,可是他真正的家一直是,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这是他的选择,尽管有些人可能会建议他接受心理治疗,以发掘更深层次的动机。
  几个月前,这种情况发生了改变,杰西卡让他搬过来和她住。在他们两人的关系中,杰西卡采取主动是很罕见的。米隆欣喜若狂、陶然欲醉,却也非常害怕,他并非害怕承担责任——受到这种恐惧骚扰的是杰西卡,而不是他——但是过去他曾经历过痛苦的时光,简单地说,米隆决不想再次受到伤害。
  他仍然大约一星期和家人见一次面、回家吃晚饭或让他们来纽约玩,而且他几乎每天都和爸爸妈妈通电话。有趣的是,尽管老年人确实很麻烦,可是米隆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听起来或许有些傻,但他真的很享受和父母共度的时光。不够成熟?也许吧。像波尔卡舞的手风琴伴奏师一样跟不上潮流?没错,随你怎么说。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优呼”,摇一摇,打开,灌了一大口,美味的甘露。杰西卡大声说:“你想吃什么?”
  “随便。”
  “想出去吃吗?”
  “叫外卖怎么样?”他问。
  “行啊。”她出现在门口,身上穿着他的大号杜克运动衫和编织裤,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马尾巴,几绺逃脱束缚的发丝垂在脸上。当她对他微笑的时候,他仍然会感到心跳加速。
  “嗨。”米隆说,他真为自己如此聪明的开场白感到骄傲。
  “你想吃中餐吗?”她问。
  “随便,当然可以,湘菜、川菜,还是粤菜?”
  “川菜。”她说。
  “好吧,四川花园、四川龙,还是四川帝国?”
  她想了一会儿:“上一次在‘龙’吃的东西太油腻了,这次选‘帝国’吧。”
  杰西卡穿过厨房,轻轻地吻吻他的脸颊,她的头发散发着夏日暴风雨后野花的香味。米隆拥抱她一下,从橱柜里拿出外卖菜单。他们点出想吃的东西——酸辣汤、一道虾和一道蔬菜,然后米隆去打电话,又遇到了常见的语言障碍——为什么他们不雇一个会讲英语的人来听电话呢?在第六次重复他的电话号码之后,他挂上了电话。
  “差不多做完了吧?”他问。
  杰西卡点点头:“初稿在圣诞节前能够完成。”
  “我以为最后期限是8月呢。”
  “你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餐桌旁坐下。厨房、客厅、餐厅、视听区都在一个宽敞的空间内,天花板有15英尺高,通风良好,砖墙和暴露在外的金属房梁让这里既有艺术气息,又像是火车站。一句话,棒极了。
  食物送到了。他们聊了一会儿今天的见闻,米隆告诉她布伦达·斯劳特的事,杰西卡坐在那里,以她特有的方式静静听着。她有一种本领,能让说话的人感到自己是世上的唯一。当他讲完后,她问了几个问题,然后站起来,从必利家水壶里倒了一杯水。
  她重新坐下:“星期二我要飞去洛杉矶。”
  米隆抬起头:“又去?”
  她点点头。
  “多长时间?”
  “我不知道,一两个星期吧。”
  “你不是刚去过那儿吗?”
  “是啊,怎么了?”
  “去签电影合约,对不对?”
  “对。”
  “那为什么又要去?”他问。
  “我要为这本书做些调查。”
  “你上周去的时候不能两件事一起做吗?”
  “不能。”杰西卡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米隆拨弄着一根筷子,看看她,又转开目光,吞咽一下,只说了一句:“这算什么?”
  “什么?”
  “我们住在一起。”
  “米隆,只是去一两个星期,做做调查而已。”
  “接着又是巡回售书、隐居写作、电影合约,或者更多的调查。”
  “怎么,你想让我待在家里烤饼干吗?”
  “不。”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米隆停顿一下,接着说,“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断断续续有10年了,”她补充道,“怎么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你喜欢旅行。”
  “哦,是的。”
  “你不在的时候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她说,“你出差的时候我也会想你,可是我们的自由——这也是一部分乐趣,不是吗?而且——”她凑近一点,“我让我们的关系近了一大步。”
  他点点头:“是的。”
  她把手搭在他的前臂上:“我不想冒充心理分析师,可是这一步对你来说是很大的变动,我理解。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认为一切都很顺利。”
  当然,她是对的,他们是一对现代情侣,两人都有如日中天的事业,有各自的领域等待征服,分离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他心里挥之不去的不确定感只是他那天生的悲观主义的副产物。事情确实进行得非常顺利——杰西卡回来了,她要他搬过来——而他却一直在等着什么地方出问题。他必须停止自我困扰了,这样做并不能找出问题并加以解决,它只会无事生非,滋生问题,并使它们日益强大。
  他对她笑笑。“也许我只是渴望关注。”他说。
  “哦?”
  “或者是想得到更多性爱的策略。”
  她瞪了他一眼,那眼神能折弯筷子。“也许有用。”她说。
  “或许我应该穿戴上更加舒服的东西。”他说。
  “不要再戴那个蝙蝠侠面具了。”
  “哦,来吧,你可以穿上多功能腰带。”
  她想了想:“好吧,可是不能中途停下,大喊‘蝙蝠侠时间,蝙蝠侠频道’。”
  “成交。”
  杰西卡站起来,走向他,坐在他的大腿上。她抱住他,把嘴唇凑近他的耳朵:“我们一直都很好,米隆,不要搞砸了。”
  她说得对。
  她离开他的大腿:“来吧,让我们收拾桌子。”
  “然后呢?”
  杰西卡点点头:“去玩蝙蝠侠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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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门的扑克牌的作者是哈兰•科本,全书语言优美,行文流畅,内容丰富生动引人入胜。为表示对作者的支持,建议在阅读电子书的同时,购买纸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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