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诺市的北面，有一个叫作卡莱·德·洛斯弗洛瑞斯的房车营地，罗莉便是在这个充斥着赌徒、酒鬼和穷人的被遗弃之地长大。她的童年几乎一无所有，只有一本《女童子军手册》，被罗莉视作行动的“圣经”，因为她渴望像妈妈给予自己的爱称那样，成为一名真正独立而坚强的“女童”，逃离这贫困、无望、充满凶险的房车世界。纵然妈妈竭尽所能地保护着罗莉，她们如此渴求在生命中寻找出一点美好和希望，巨大的不幸却还是降临了……
作者简介：
图珀洛·哈斯曼，毕业于南加州大学英文创作专业，获得学士学位，之后进入哥伦比亚大学学习小说写作，并获得艺术硕士学位。她的作品在很多文学刊物上发表过，如《波特兰文学评论日报》《街头日报》《钽》《怀旧》等。图珀洛现在是文化公益机构“信光工作室”的管理人，并于业余时间从事英文写作的远程教学工作。《女童》是她的第一本小说。这是本让人震惊的处女作，动人心扉且语言优美。主人公罗莉用沉静而哀伤的声音叙述着自己的故事，将所有的喜怒哀乐充分展示在读者面前。图珀洛·哈斯曼的文字既优雅又尖锐，借由《女童》所发出的声音如此清新而独特，让人不得不为之喝彩！——《纽约时报》《女童》带来了一个层次分明、引人入胜的故事，其风格清新自然、别具一格，而且极富幽默感，让人为之折服。这本小说简直绝了！——《柯克斯书评》阅读此书的真正乐趣来自于跟随罗莉的脚步，看这个俏皮、坚强却又敏感的小女童如何在世间的丑恶中挣扎着生存下来，又是如何逃离任何女孩都不愿拥有的那种生活。——《书单》翻开图珀洛·哈斯曼这本才华出众的处女作的第一页，便会迷上它令人无法忘怀的叙述风格。当读到那个令人心碎却又充满希望的结局，不禁为开创自己命运的罗莉·黎·亨德里克斯击节喝彩！——《出版人周刊》牙 齿
妈妈笑的时候总是掩着嘴，即使是言谈甚欢，兴奋得不由自主嘴巴大张、牙齿外露时也是。我现在还能通过牙齿，或是通过缺牙的部分认出某个邻居。我会把这些人当作家人，立刻就知道自己可以把宠物交给他们照看，但车钥匙可不行。我也知道如果我们在争吵，而警察出现了，我们就会一致表示事情已经过去：“没事了，长官，我们不会再大吵大闹了。”
我还知道他们遮掩牙齿的同时也遮掩了什么。妈妈15岁的时候，就只剩3颗还没有变黑发黄，也没有磨损的牙齿了。她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学习怎样掩嘴而笑。无论她外表的其他方面如何，——高个长腿、棕色长发、洁白的皮肤和脸上飞起的红晕，但她的嘴还有眼睛确实存在缺点，也让那些男人很少再回头来找她。男人可能会说这都怪她太想要男人了，妈妈也许真的来者不拒，但我并不在意，因为任何一个来者不拒的女人都会告诉你，让自己看起来容易得手，可是很花工夫的。但无论妈妈的外表有多漂亮，尤其是在她25岁生日那天换了副洁白的假牙以后，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有着参差不齐的牙齿的自己是多么丑陋。在她自己的脑海里，她始终是那个“烂牙妹”。
作为弱智的感觉也一样。无论你之后拿到的那些白色仿羊皮纸毕业证书证明你有多么聪敏，早年犯下的错误却永远不会褪色。无论你把那些印着官方印章和签名的学位证书挂得多高，把镜框擦得多么闪闪发亮，你在玻璃上的倒影总会提醒你过去无知时的愚蠢。你永远无法忽视深嵌在笑容中的那些缺憾。嫁妆箱以下是我所拥有的两样东西：四蹄漆金的玻璃独角兽，身体已经碎成了几块；还有一条看上去像是已经破损的石头项链。是我弄坏的吗？我的确碰坏过那只独角兽的腿，但项链却不是我的错。我得到那条项链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那些色泽昏暗、带着斑驳水纹的光滑鹅卵石已经断成了几串。每一粒石头的两边都有着金属搭扣，又或是一小块曾经粘着搭扣、如今已经发硬的黏胶。而这根项链所欠缺的，和我没能拥有的，是能够解释这些石头的字眼。这也正是我现在想要补上的。那些字眼是我外婆在不久前的一个圣诞节写下的，写在葱皮纸上（就像她以往那样），用黑色的签字笔（就像她以往那样）加上了她常用的下画线和表示强调的语气词，至少我还记得有这些话语：“这些小石头就像我们家族的女人，有些断了音信，有些消失不见，但各自都是一条更大的项链的一部分，也以各自的方式美丽着。曾经有许多股线，但现在只剩下这些了。是否将它们连在一起取决于你。”我还知道，这些话语由我的外婆雪莉·罗斯说出口便显得那么婉转，那么动听。但她不在这儿。这儿只有这些石头、碎掉的独角兽、用签字笔写在葱皮纸上的字词、一本破旧的《女童子军手册》、一份写在复写纸上的福利救助文件副本、几乎燃尽的祈祷蜡烛、猎枪子弹的弹壳、网球鞋、种植花草的天赋，还有我。我叫罗莉·黎·亨德里克斯，一个弱智女人的弱智女儿，弱智血统的后代。欢迎来到卡莱镇。新兴城镇
雷诺市的北面，不知什么城市的南面，有一座到处都是房车的镇子，其中最肮脏的那些前门便通向卡莱镇。当卡莱·德·洛斯弗洛瑞斯房车营地在雷诺市纸醉金迷的市郊地区刚刚建起的时候，这里的每一条街道都那么闪闪发亮，充斥着崭新的绿钞、修剪整齐的树篱，以及饱含旧时西部情怀的西班牙名字。在I-395号州际公路的第一个岔路口，金色的背景板上用耀眼的白色写下了前方这座城镇给出的承诺：卡莱·德·洛斯弗洛瑞斯镇，——回到新西部的家。但在第一批污水管线排布完毕，第一批电力线路也开始运作后，股东们便纷纷撤了资，因为这座“全世界最大的小镇”确实太小了点儿，加上干燥恶劣的气候以及更加恶劣的声名，雷诺市无法再在财力上支持这样一个中产阶级居住的郊区，而那些会让卡莱镇的房地产业繁荣兴旺的购房者也迟迟不来。投资大户们发觉了这一点以后，便对小镇说了拜拜。就这样，卡莱·德·洛斯弗洛瑞斯镇还未开始便已迎来了结局。
第一场寒冬到来的时候，标牌便碎成了两半，残骸仍留在州际公路的转角处。因为大雪和沮丧的重压，也因为卡莱镇男孩们的拳打脚踢，标牌上“德·洛斯弗洛瑞斯”这几个大字便随风而逝了。周围的居民的口中，小镇的名字也只剩下了“卡莱”这个词儿，在那块荒废又破碎的标牌上，这个西班牙名字还在不断质问着为什么。
点名时间
妈妈说，她之前一直没搬去卡莱和外婆一起住的唯一理由，就是还要照顾我的哥哥们，不过自从他们离开家和他们那无良的父亲去“将鱼儿救出大海”后，妈妈和我就将圣克鲁兹和那个我称之为父亲的男人远远地甩在后视镜里了。几年前，妈妈和哥哥们的爸爸离婚时第一次去了雷诺。当时为了合法离婚，她被迫在那里待了6周，但她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都找到了工作。因此她知道，她现在去也能找到工作，比如主持基诺赌局或者做收银员，雪莉外婆也同意了。外婆从前也住在加利福尼亚州，但我出生之前她就搬到了这儿，原本只是暂住，但等她摆脱了和约翰外公——也就是我妈妈的爸爸——的婚姻之后，就定居了下来。她发现在这里更容易忘却对他的回忆。不止如此，这里的收入可观，而且租金低廉。外婆放弃了潮湿荒凉的圣克鲁兹，而选择了雷诺这片高原沙漠的危险与沙尘，是为了有个新鲜的开始，4年后的我们也是如此。那时候，外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基诺游戏的柜台后核对赌票，——从新兴城镇一直到斯特里普区，直到最后在卡莱镇尽头的卡车站酒吧找到了工作。卡莱荒凉的沙漠与圣克鲁兹的沙滩简直是天差地别，但玻璃、水泥以及充斥着雷诺下城区的老虎机铃声仍然比其他任何地方都给我家的感觉，因为这里有着两个亨德里克斯家的女人离开丈夫以后想要的一切。这座世界上最大的小城接纳了她们，给她们以自由，妈妈在还清赌场的欠债后，好几个月的晚上都在外婆身边为那些酒吧招待代班，最后终于也成为了卡车站酒吧的正式雇员。
这天，妈妈将车停在“四种幽默”冰淇淋卡车的旁边，冰淇淋小贩则坐在酒吧的高脚凳上。妈妈说那个冰淇淋小贩经常去她的酒吧里打发时间，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之前当我们在昏暗的酒吧里经过他身边时，我满脑子都只有那些大太阳底下的冰淇淋。妈妈让我坐在点唱机旁的桌子上，扭过我的头不让我看吧台，然后指着她放到桌上的那些玩具：“罗·黎别看了，”她说，“十指交握着别动。”
我最爱的玩具都是外婆用钩针编织出来，再塞满填充物做成的，其中有戴着绿围巾和帽子的北极熊，一家子老鼠，最小的那只捧着一颗小小的蕾丝红心，外婆在上面仔细绣出了“我爱罗莉·黎”的字样，还有一只在春天的鲜花中破壳而出的黄色小鸡，每天我都带一只不同的出去给朋友们炫耀。今天放学后，妈妈开车带着鼠外婆和鼠妈妈来一年级的教室接我和鼠宝宝。起初我们四个只是坐在那里面面相觑，假装不因吧台那边的妈妈而紧张，但后来我开始看点唱机上的标签，就真的忘了紧张。上面写着《银线金针》、《我和你，还有一只叫作呸呸的狗》，还有我喜欢的《别让我的棕眸忧郁》，以及我最爱的《雨中哭泣的蓝眼睛》，我也喜欢看着倒映在点唱机玻璃外壳上的酒吧客人的身影。我认识其中两个熟客，冰淇淋小贩和丹尼斯，可妈妈却在和一名我不认识的黑发女人聊天，那女人太矮了，整个身子都被另一头的吧台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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