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布朗神父探案


作者:G.K.切斯特顿     整理日期:2014-08-25 23:13:17

《布朗神父探案全集》精装套盒系列共分五册,分别是《花园谜案》、《盗贼的乐园》、《金十字架的诅咒》、《梅鲁神山的红月亮》、《小村里的吸血鬼》。书中的主人公是一个身材矮小圆胖,戴着又大又圆的眼镜,穿着黑色牧师长袍的神父布朗。他言语木讷,行动迟缓,时常给人呆头呆脑、笨手笨脚的印象。他表面上看起来总是一副与探案无关的样子,事实上却富于洞察力和逻辑推理能力,对于各种犯罪心理了如指掌,常常能“解释不可解释的事情,找出不可能犯罪的罪犯”。他并非以暴力和血腥来吸引读者,也一反福尔摩斯以智巧破案的常规,而是借助于对人性心理的洞悉,作出充满智慧的分析推理,寻找离奇的案件背后难以觉察的真相。布朗神父早已成为千千万万推理小说迷心中不可颠覆的神探形象,深受读者喜爱。
  作者简介:
  G.K.切斯特顿(Chesterton,G.K.),一个令人叹服的天才,兼具小说家、评论家、诗人、新闻记者、随笔作家、传记作家、剧作家和插图画家等多重身份。他所创作最著名的角色是“布朗神父”,首开以犯罪心理学方式推理案情之先河,与福尔摩斯注重物证推理的派别分庭抗礼。
  目录:
  Ⅰ《花园谜案》
  蓝宝石十字架
  花园谜案
  神秘的脚步声
  飞星
  隐身人
  伯爵生死之谜
  怪异的形状
  萨拉丁亲王的罪孽
  天主的锤子
  太阳神的眼睛
  断剑的启示
  三件死亡凶器
  Ⅱ《盗贼的乐园》
  格拉斯先生的缺席Ⅰ《花园谜案》
  蓝宝石十字架
  花园谜案
  神秘的脚步声
  飞星
  隐身人
  伯爵生死之谜
  怪异的形状
  萨拉丁亲王的罪孽
  天主的锤子
  太阳神的眼睛
  断剑的启示
  三件死亡凶器Ⅱ《盗贼的乐园》
  格拉斯先生的缺席
  盗贼的乐园
  希尔施博士的决斗
  通道里的男人
  机器的错误
  恺撒的头像
  紫色假发
  彭德拉根家的覆没
  锣神
  克雷上校的沙拉
  约翰布尔努瓦的奇怪犯罪
  布朗神父的童话Ⅲ《金十字架的诅咒》
  布朗神父的复活
  天国之箭
  狗的神谕
  新月大厦的奇迹
  金十字架的诅咒
  带羽翅的匕首
  达纳威家族的厄运
  吉迪恩怀斯的鬼魂Ⅳ《梅鲁神山的红月亮》
  布朗神父的秘密
  治安法官家的镜子
  有两副胡须的人
  飞鱼之歌
  演员与不在场证明
  沃德雷爵士的失踪
  万恶的罪行
  梅鲁神山的红月亮
  马恩的丧主
  弗朗博的秘密Ⅴ《小村里的吸血鬼》
  布朗神父的丑闻
  快饮者
  魔书风波
  绿人
  蓝先生的追逐
  共产之罪
  大头针的含意
  无解的谜题
  小村里的吸血鬼 花园谜案
  预订的晚餐时间已过,巴黎警察局局长阿里斯蒂德瓦朗坦迟到了,客人们早已先于他陆续到场。不过,他的下人伊凡办事牢靠,一再安抚大家少安毋躁。伊凡岁数不小了,灰白的脸上有道疤痕,八字须也跟脸色一样灰白。他总是坐在门厅一张桌子旁边,门厅里悬挂着各种武器。瓦朗坦的房子如同其主人一样特别,并声名远扬。这是座老房子,高墙耸立,杨树入云,紧邻塞纳河,但这建筑却也古怪,或许正因为如此才会被警察看重。它只能从正门出入,此外再无别的出入口,而正门一直由伊凡和那些武器把守着。房后的花园很开阔,精巧别致,有许多门通向屋内。但在花园与外界之间没有任何出入口。它的三面环绕着平滑、无法攀爬的高墙,墙头上还有特制的金属刺钉。对一个令成百个罪犯恨之入骨,必欲杀之而后快的人来说,这座花园不失为一个静心冥思的理想
  去处。
  伊凡向客人们解释着,说东道主打过电话,因为有事,要耽搁十分钟。实际上,他在就执行死刑之类的烦心事做最后一点安排。虽然他打心底里厌恶这些工作,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认真核实每个细节。他在追捕罪犯时毫不留情,但在惩罚他们时却又心慈手软。他在法国,也可以说在整个欧洲都享有巨大的声名,因此,在涉及减刑或是否该对某些囚犯执行死刑时,人们总是求助于他,而他也常常欣然从命,不负众人加于其身的殊荣。他是伟大的具有人道主义情怀的法国自由思想家之一,而他们唯一的错处便是滥施仁慈,令其比公正更冷酷。
  当瓦朗坦露面时,他已经穿戴整齐:黑色晚礼服和红色玫瑰形胸饰,衬着他泛白的深色胡须,看上去仪表堂堂。他进了大门之后,径直走向屋后的书房。书房内通向花园的门敞开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公文箱放回老地方并锁上,然后站在敞着的门边,眺望着花园。空中一钩弯月,在酝酿着暴风雨的乱云飞渡中时隐时现。瓦朗坦触景生情,生发无限遐思。这种表现有些异常,与他固有的科学家气质着实不大相称。然而或许正是这种科学气质才使他具有某种预示其重大人生变故的超自然能力。无论他陷入了何种玄奥之境,至少他很快摆脱并恢复了常态,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迟到了,他的客人们早就到了。在进入客厅的那一刻,他扫视全场,即刻便认定重要客人尚未到场,而其他客人基本都到了。他看到了英国大使盖勒韦勋爵,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儿,面孔像是有斑的粗皮赤褐色苹果,佩戴着嘉德勋章的蓝绶带。他看到了清瘦纤细的盖勒韦夫人,满头银发,表情丰富的脸上透着高傲。他看到了她女儿玛格丽特格雷厄姆,一个白皙漂亮的姑娘,长着一张小精灵的面孔,披着红棕色的头发。他看到了蒙特圣米歇尔公爵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母女三人都长着黑眼睛,体态丰盈。他看到了西蒙医生,一个典型的法国科学家,戴着眼镜,棕色的络腮胡,横向皱纹爬满了额头,想必他总要傲慢地挑起眉毛,所以皱纹算是对他的惩罚。他看到了来自英国埃塞克斯郡科博尔的布朗神父,两人前不久在英格兰结识。他看到了或许更能引起他兴趣的一个人:他身材高挑,一身笔挺的军装,正向盖勒韦夫妇鞠躬致意,而对方仅仅略微作了回应,并未将他放在眼里。他形单影只,走向主人表达敬意。这位就是奥布莱恩,法国外籍军团的指挥官。他瘦骨嶙峋,趾高气扬,黑发蓝眼,脸刮得干干净净,忧郁的神情中又洋溢着一股豪气,作为以虽胜犹败和成功自杀闻名的海外军团的军官,这种表现似乎再自然不过了。他出身爱尔兰绅士家庭,孩童时代便结识了盖勒韦一家,特别是玛格丽特格雷厄姆。为了逃债,他被迫背井离乡,如今可以身穿军服,腰佩军刀,脚蹬战靴,自由自在地招摇过市,不必再顾忌英国那套繁文缛节。当他向大使一家鞠躬致意时,盖勒韦勋爵和盖勒韦女士僵硬地微微弯下腰,而玛格丽特女士则干脆别过脸去。
  但是,无论这些人相互之间有多少恩恩怨怨,尊贵的东道主对他们并无特别的兴趣。在他眼里,这些人都不是今晚的主角。出于某种特别的理由,此刻瓦朗坦期盼的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在他伟大的侦探生涯中,他曾多次远赴美国办案,硕果累累,他在美国期间结识了这个人,后来成为好朋友。这个人叫朱利叶斯K.布雷恩,一个百万富翁。他就像是散财童子,四处慷慨解囊,捐助众多的小教派。然而,他这种青红不分的做派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英美报刊时不时地对此大加研讨一番。没人能说得清布雷恩先生到底是个无神论者、摩门教徒还是个基督教科学派信徒,但他随时会将大把的钱洒向任何人,只要他们属于某个智识群体,且又从未沾过他的光。他的嗜好之一就是等待美国的莎士比亚出现,这可是个比钓鱼更需要耐心的嗜好。他欣赏沃尔特惠特曼,但又觉着来自宾夕法尼亚州帕里斯的卢克P.坦纳拥有比惠特曼任何时候都更“进步的”思想。他认为瓦朗坦是“进步的”,这却是对瓦朗坦的极大误解。
  朱利叶斯K.布雷恩终于现身了,他的到来等于按响了开宴的铃声。他身上具备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强大气场,他这种显著的特点,无论他在与不在,都会对任何场合产生重大影响。他身宽体胖,一身黑礼服,看不出戴着怀表或者戒指。他有一头白发,像德国人那样梳向后面,红润的脸,热情洋溢又透着天真无邪,可他下唇处的一撮黑须彻底颠覆了那张原本孩子气的面庞,给人一种夸张的舞台效果,简直就是“为成就大恶而行善的”的墨菲斯托的化身。不过,客厅里的人们只是盯着这个著名的美国人看了一眼,他的晚到已经影响了用人们的工作,于是在大家的督促下,他挽着盖勒韦女士快步走向餐厅。
  总的来说,盖勒韦夫妇待人还算宽厚,只是在一件事上他们很在意,那就是只要玛格丽特女士不挽着那个探险家奥布莱恩,她的父亲就很满意,而她确实也没这么做,而是仪态端庄地与西蒙医生一起走了进来。尽管如此,老盖勒韦勋爵显得坐立不安,举止近乎粗暴。他足够老练,在餐桌上没有表现得太过分。但晚餐结束后,当人们开始点起雪茄喷云吐雾时,那三位西蒙医生、布朗神父、那个不受欢迎的求婚者和穿着外国军服的流放者奥布莱恩相对年轻的男士们全都溜去了别处,或是挤入女人堆里,或是在暖房里吸烟。这时,英国外交家开始越来越不讲究外交策略了。有个念头不时地折磨他,刺痛他的神经:那个流氓奥布莱恩或许正向玛格丽特示爱。这时,坐在餐厅里喝咖啡的只剩下他,和见神就拜的白发美国佬布雷恩以及什么都不信的灰发瓦朗坦。布雷恩和瓦朗坦不管争论多激烈,也不会求助于盖勒韦勋爵。过了一段时间,这个玩弄辞藻的“进步的”舌战终于令两人感到单调乏味到了极点,觉得有必要换个玩法;盖勒韦勋爵也起身朝客厅走去。在长长的走廊里,他迷了路,来回折腾了七八分钟,就在他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他听到医生正在高谈阔论,继而是神父低沉的声音,然后是众人的大笑声。他心中暗骂,他们很可能也在争论“科学和宗教”问题。但当他打开客厅门时,只注意到一件事,他看到那里缺了谁。他发现奥布莱恩指挥官缺席,玛格丽特女士也不
  在场。
  他因感到厌烦而离开了餐厅,现在,他同样不耐烦地起身离开客厅,又一次来到走廊上。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折磨着他,挥之不去:看好女儿,让她远离那个没出息的爱尔兰裔阿尔及利亚人。他朝屋后瓦朗坦书房那边走去,结果意外地碰到了他女儿,只见她面色煞白、一脸不屑地从他身边一掠而过。这又成了第二个谜团。如果她和奥布莱恩在一起,那奥布莱恩去了哪里?如果她没跟奥布莱恩在一起,那她刚才去了哪里?他满腹狐疑,执意要解开这个谜。他在这座房子昏暗的后方摸索着,终于发现了供仆人进出花园的一道门。此时,一轮弯月当空,像是用它锐利的弯钩将积聚的乌云撕碎并一扫而光。银色的月光飘洒在花园各个角落,一身蓝衣的高大身影正大步流星地穿过草地,朝书房门走去,月光勾勒出那人的面庞,他分明就是奥布莱恩指挥官。
  他倏然消失在落地窗后面,进了屋。这真让盖勒韦气不打一处来,无可名状的怒火在胸中燃烧。刚才花园里蓝白色调的场景,就如舞台上的一个布景,似乎以其蕴含的全部暴虐和柔情嘲弄他。这个爱尔兰人跨出大步的优雅姿态激怒了他,仿佛他不再是个父亲,而是情敌。月光也令他内心一阵狂乱,他感到自己像是中了魔咒,身不由己地坠入行吟诗人的花园,困于华托仙境。他要大声喊出来,摆脱这种自作多情的愚蠢场面。于是,他加快脚步,紧追他的敌人。突然,他被脚下不知是树根还是石头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先是恼恨,然后又好奇地看了看脚下。紧接着,月亮和杨树见证了非同一般的场景:一个英国老外交家没头没脑地在草地上一边飞奔,一边狂呼乱叫。
  他嘶哑的吼叫声将面孔苍白、戴着反光眼镜、皱着眉头的西蒙医生引到了书房,他听清了这个老贵族叫喊的内容。盖勒韦勋爵狂喊着:“草丛里有具尸体,血淋淋的尸体。”
  “我们必须立刻告知瓦朗坦,”等到来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明了他看到的情形后。医生说:“幸亏他就在这儿。”在他说话的当口,大侦探走进了书房,他被大呼小叫吸引了过来。原本他要尽地主之谊,表现出绅士般的关切,看看是否他的客人或者下人得了病。当他听说这里发生了血案,他即刻就转换了身份,一副精神抖擞、认真办案的劲头,对他来说,不管发生的事情多么突然或可怕,都是他职责所在。
  “真奇怪,先生们,”他边说边匆匆走进花园,“本来我该四处探寻神秘事件,可现在这种事不请自来,出现在我家后院。在哪里?”此时,河里的雾气开始漫入花园,这让他们有些分不清方向。在战战兢兢的盖勒韦的指引下,他们终于看到了陷在深草中的尸体。此人看上去很高大、肩很宽。由于他脸朝下趴着,人们只能看到他宽阔的肩部。死者身穿黑衣,硕大的脑袋几乎秃顶,上面只有一两绺像海草一样棕色的头发。鲜血从他趴着的脸的下面蜿蜿蜒蜒地流出,形成一条红色印迹。
  “最起码,”西蒙以一种低沉、独特的语调说,“他不是来参加晚宴的客人。”
  “医生,检查一下,”瓦朗坦厉声喊道,“他也许还活着。”
  医生弯下腰。“还有些体温,不过我恐怕他确实死了,”他答道,“帮我把他抬起来。”
  他们小心翼翼地抬起他,刚离地大约3厘米左右,众人惊骇地发现他们所有关于他是死是活的猜疑顷刻间烟消云散:他的头滚落在了一边,与躯体完全分离。凶手不仅割断了喉咙,而且设法割断了脖子。瓦朗坦也感到有些震惊。“他活着的时候像大猩猩一样强壮。”他喃喃地说。
  虽说西蒙医生对剖腹流产一类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但他提起那颗头颅的时候,还是不免心惊胆战。死者脖子和下巴处有些不太大的砍伤痕迹;面孔完好无损,看上去呆板、蜡黄,有的地方凹陷,有些地方肿胀;长着鹰钩鼻,眼皮厚重,像个凶暴的罗马皇帝。所有在场的人都不明就里地冷眼看着它。总体上看不出这个人有什么特别,只是在众人将他抬起来后,他胸前明晃晃的白衬衫上一片鲜艳的血红色看着有些扎眼。就像西蒙医生所说的那样,这个人从未在晚宴上出现过。但也有可能他想要参加晚宴,因为他的穿着无疑是为了出席这种场合。
  瓦朗坦手脚并用,趴在草地上仔细查看,他那双训练有素的眼睛没放过方圆20米左右的每寸草地。不太懂侦探技巧的医生也在一旁帮忙,而那个英国勋爵则有一搭无一搭地四处乱看。他们辛苦半天一无所获,只找到了几根折断或者削得很短的树枝。瓦朗坦捡起树枝,随便看了看就扔了。
  “几根树枝,”他沉着脸说,“几根树枝,一个被斩首的陌生人,草地上也就只有这些了。”
  一时间,现场一片寂静,令人毛骨悚然。不多时,烦躁不安的盖勒韦厉声喊道:“那是谁?花园墙边的那个人是谁?”
  在朦胧的月色中,一个矮小的身影,顶着一颗硕大的脑袋,摇摇摆摆地朝他们这边走来。起初看着像个小妖怪,走近一看,原来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神父,当时众人离开客厅的时候,他落在了后面。
  “诸位,”他慢条斯理地说,“这个花园没有门通向外面,难道你们忘了?”
  瓦朗坦照例眉头紧锁,只要他看到一个神父,就会不由自主地露出这种表情。不过,他心里明白,这句话很在理。“你说的对,”他说,“在我们弄清他怎么被杀之前,我们恐怕首先要弄明白他是怎么进来的。现在,听我说,先生们,在无损我的地位和职责的前提下,我们大家都应该赞同,这件事不能牵扯到一些贵客,比如众位女士和一位外交官。如果我们认定它是宗罪案,那就必须依照侦办罪案的方式去处理。但在此之前,我可以酌情处理。我是警察局局长,担任这种公职自有优势,我能大张旗鼓地办,也有办法掩人耳目。但愿上天保佑,在我动员手下追捕凶犯之前,我要先把自己的客人全部撇清干系。先生们,我无意冒犯,但请诸位留在这里,直到明天中午再走,我家里有足够的卧室供大家休息。西蒙,我想,你知道去哪儿能找到我的手下伊凡,他在门厅那里,他靠得住。告诉他另外找人替他看门,让他立刻来见我。盖勒韦勋爵,有件事最适合你做,去告诉女士们这里发生的一切,要尽量安抚她们。另外,她们也不能离开这所房子。我和布朗神父留在这里,看着尸体。”
  瓦朗坦一副战前动员的长官派头,众人像听到了冲锋号一样,迅速分头行动去完成派给自己的任务。西蒙医生奔向门厅,去找伊凡。盖勒韦去了客厅,尽量委婉地告诉女士们这个坏消息,等大家都回到这里时就不必再大惊小怪了。与此同时,虔诚的神父和正直的无神论者分别站在尸首两端,一动不动。月光下的两个身影似已化作两尊雕像,象征着各自对死亡的哲学思考。
  伊凡,这个靠得住、脸上有疤还留着八字须的人,如同离弦的箭从屋内射出,然后又像一条狗见到了久违的主人,一溜烟儿地飞奔了过去。自家院里居然有个探案故事,这让他感到兴奋,苍白的脸上洋溢着生动的光彩。他急不可耐地请求主人允许他查看现场,这让主人感到一丝不悦。
  “好吧,如果你非要看,伊凡,”瓦朗坦只好说,“但要快。我们必须进屋商议此事。”
  伊凡提起那颗头,但又差点儿扔掉。
  “哇,”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噢,不,这不是,这怎么可能。你认识这个人吗,先生?”
  “不认识,”瓦朗坦冷淡地说,“我们最好进屋去。”
  他们一前一后把尸体抬进书房,放在一个沙发上,然后众人都向客厅走去。
  侦探静静地坐到了书桌旁,眼光冷峻,像端坐在巡回审判庭上的法官。他在纸上迅速写了几笔,然后问了一句:“都到齐了吗?”
  “布雷恩先生没到。”蒙特圣米歇尔公爵夫人边说边向四面张望。
  “没有,”盖勒韦勋爵粗声大嗓地说,“尼尔奥布莱恩也没到。我想,那具尸体还热乎的时候,我看到那位先生正在花园里散步。”
  “伊凡,”侦探说,“去找一下奥布莱恩指挥官和布雷恩先生。我知道,布雷恩先生正在餐厅里抽雪茄,至于奥布莱恩指挥官,我想,他正在暖房里散步。我不太确定。”
  忠实的仆人立刻蹿了出去,瓦朗坦也不管他人有什么要说的,紧接着又展现出雷厉风行的战斗精神。
  “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有个人死在花园,他的头被整个割掉。西蒙医生,你已经查看过了。像那样割断一个人的喉咙,你觉得是否需要很大力气?或者,也许只要一把够锋利的匕首就能做到?”
  “要我说的话,用匕首很难做到。”脸色苍白的医生说。
  “你是否想过,”瓦朗坦接着问,“凶手用什么干的?”
  “如果你指的是现代兵器的话,我还真没想过,”医生痛苦地挑着眉毛说,“砍断脖子不是件简单的事,我们看到的刀口很利落。凶手用的可能是把战斧或者以前刽子手用的那种斧头,也有可能是古时候流行的那种双手剑。”
  “噢,天呐!”公爵夫人几乎要疯了,“可这儿没有什么双手剑和战斧啊。”
  瓦朗坦仍然伏案疾书。“告诉我,”他一边刷刷写着,一边说,“有没有可能是用一把法国造长马刀干的?”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众人陡然一惊,像是听到了鬼叫门。在一片死寂中,西蒙医生硬着头皮说:“一把马刀是的,我想有可能。”
  “谢谢你,”瓦朗坦说,“进来,伊凡。”
  忠实的伊凡推开门,带进来尼尔奥布莱恩指挥官。伊凡终于发现他又跑到花园里散步去了。
  失魂落魄的爱尔兰军官站在门口,很是不以为然。“找我有什么事?”他不满地高叫。
  “请坐,”瓦朗坦语调平缓地说,“嗯,你没佩剑。你的剑在哪儿?”
  “我把它放在藏书室的桌子上了,”奥布莱恩情绪不佳,爱尔兰口音更浓重了,“它碍手碍脚的,它让人觉得”
  “伊凡,”瓦朗坦说,“请你去趟藏书室把指挥官的剑拿过来。”仆人消失后,他又说:“盖勒韦勋爵说在他发现尸体前不久看见你离开花园。你在花园里干什么呢?”
  指挥官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啊,”他用纯粹的爱尔兰腔喊道,“‘赏’月。我这个‘人渣’在跟大自然交流。”
  话音刚落,室内的空气几乎凝固了,久久没有任何声响。就这样过了一会儿,门外又响起刚才那种轻轻的吓人的敲门声。伊凡又出现了,手里拿着钢制的空剑鞘走了进来。“我只能找到这个。”他说。
  “放到桌上。”瓦朗坦低着头说。
  屋里一片异样的沉寂,众人的表现如同等候着被告席上的杀人犯被宣判死刑,公爵夫人也不再发出微弱的感叹。盖勒韦勋爵内心的怨恨终于找到了出气口,等到他的怨气渐渐平息,他的头脑才开始清醒。这时出乎众人意料的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静。
  “我想我可以告诉你们,”玛格丽特女士喊道,她的声音清晰,微微颤抖,一如妇女鼓足勇气当众发言时的那种表现,“既然他难以启齿,我来告诉你奥布莱恩先生当时在花园干什么。他向我求婚,被我回绝了。我说,以我的家庭情况,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对他表示尊重。他有些不高兴,似乎对我的敬意不以为然。我不知道,”她无奈地一笑,补充说,“他现在是否在意。因为我现在给予他的就是我的敬意。我发誓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盖勒韦勋爵慢慢靠近他女儿,用自以为很低的声音警告她。“闭嘴,玛吉。”他本是在耳语,但声音却很洪亮,“你为什么要给这家伙打掩护?他的剑在哪儿?去哪儿找他那把该死的剑”
  他不再往下说,因为女儿正用异样眼神盯着他,这种眼神吸引着在场的每个人。
  “你这个老傻瓜!”她毫不客气地回敬他,“你以为你能证明什么?我告诉你这个人是清白的,他跟我在一起。就算他不清白,他还是跟我在一起。如果他在花园里杀了人,谁更可能亲眼看见,或者至少知道?难道你如此痛恨尼尔,不惜连自己的女儿”
  盖勒韦夫人尖叫一声。其他所有的人都呆坐在那里,不由得想起那些很久以前传说中恋人之间发生的可怕悲剧。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活生生的场面:傲慢、面孔苍白的苏格兰贵族以及她的情人那个爱尔兰探险者,犹如一幅悬挂在昏暗老宅中的油画。在场的人谁都不再出声,但在表面的平静之下,每个人脑海中都涌动着这古老记忆:被谋杀的丈夫和恶毒的奸夫淫妇。
  就在这令人恐怖的寂静中,突然冒出个天真的声音:“那根雪茄很
  长吗?”
  突然被打断思路的人们,转过头去看究竟是谁这么不着调。
  “我说的是,”角落里的矮个子布朗神父说,“我说的是布雷恩先生抽的那根雪茄。好像不是一般的长。”
  尽管这属于细枝末节问题,瓦朗坦不得不有同感,但同时露出不悦的表情,他抬起头。
  “说的对,”他厉声说道,“伊凡,再去找找布雷恩先生,找到后立刻带他过来。”
  这个家务总管刚刚关门离去,瓦朗坦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脸诚恳地转向那个姑娘。
  “玛格丽特女士,”他说,“我敢肯定,因为你的高尚之举,勇于澄清指挥官的行为,这里所有的人都对你心怀感激和赞赏。不过,这里还是有个漏洞。我知道,在你从书房去客厅时,盖勒韦勋爵碰到了你,仅仅在几分钟之后,他进了花园并且看到指挥官还在那里散步。”
  “你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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